。我想起了木月那件皮夾克的氣味兒和那輛一路狂吼亂叫的125cc紅色雅馬哈。我們一直跑到很遠很遠的海岸,傍晚才帶著一身疲勞回來。其實也並沒發生什麼特別了不起的事情,但我卻對那次遠遊記得一清二楚。秋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我雙手死死摟住木月的夾克,抬頭望天,恍惚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要被捲上天空似的。
好半天時間裡,我都這樣一動不動地躺在沙發上,聯翩回憶當時的情景。不知為什麼,在這房間裡一躺,過去幾乎未曾想起的事情居然紛至沓來地浮上腦海。有的令人心神盪漾,有的則帶有一絲悽楚。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我就完全淹沒在出乎意料的記憶洪水裡(那確實如同巖縫中滾滾湧出的泉水),就連直子悄然推門進來我也絲毫沒有察覺。突然睜眼時,直子已經站在那裡了。我抬起頭,定定地看著直子的雙眼,看了好一會兒。她坐在沙發扶手上,也看著我。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的記憶編織的形象,但的確是活生生的直子。
“睡著了?”她問我,聲音非常低微。
“沒有。只是想點事情,”我坐起身,“身體可好?”
“嗯,還可以!”直子微微笑道。那微笑恍若淡淡的遠景。“我馬上就得走。本來不該到這兒來,擠一點時間跑來的,要馬上回去才行。喏,我這髮式好笑吧?”
“哪裡,非常可愛。”我說。
她像女小學生一樣剪著整齊利落的髮型,一側仍像以往那樣用髮卡一絲不亂地攏住。這髮型實在與直子相得益彰。看去宛如中世紀木板畫中經常出現的美少女。
“我嫌麻煩,就請玲子剪掉了。你真覺得很可愛?”
“半點不假。”
“可我媽媽偏說不三不四。”直子說。她取下發卡,鬆開頭髮,用手指梳了幾下重新卡好。髮卡是蝴蝶形狀的。
“我,在三人一起見面前想單獨看你一眼。也不是有什麼話非說不可,只是想看看你的臉,習慣一下。要不然會覺得不習慣,我這人笨得很。”
“習慣一點了?”
“一點點。”她說,又把手放在髮卡上,“可現在沒有時間。我,這就得過去了。”
我點點頭。
“渡邊君,謝謝你到這裡來,我真是太高興了。不過,要是你覺得在這裡是一種負擔的話,只管直說。這個地方有點特殊,管理方式也特殊,裡邊還有根本不能習慣的人。果真那樣覺得,就坦率地說出來,我決不會因此失望的。我們在這裡都很誠實,無話不談。”
“我會說實話的。”我說。
直子這回在沙發上挨我坐下,靠住我。我抱住她的肩,她便把頭搭在我肩上,鼻尖貼著我的脖頸。爾後一動不動,彷彿在確認我的體溫。我順勢輕輕抱著她,胸口蕩過一陣暖流。俄而,直子一聲不響地站起身,仍像進來時那樣悄然開門離去。
直子走出後,我在沙發上睡著了。本來沒想睡,但終於在久違了的直子的存在感覺中沉沉睡去。廚房裡有直子使用的餐具,盥洗室裡有直子使用的牙刷,臥室裡有直子睡的床。在這樣的房間裡,我睡得死死的,就像要把疲勞感從每一個細胞中一滴一滴擠出去似的。我做了夢,夢見蝴蝶在昏昏的夜色中飄然飛舞。
一覺醒來,手錶已指向4點35分。天光的顏色有點變了,風聲早已止息,雲的形狀也略有不同。我睡出了汗,從帆布包裡掏出毛巾擦把臉,換了件新襯衣。然後進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