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幾乎未曾體會過。剛才也說過了,我們對性一貫是開放的。至於自我,由於可以相互吸收和分擔,也沒有特別強烈地意識到。我說的意思你明白?”
“我想是明白的。”我說。
“我們兩人是一種不能分離的關係。如果木月還在人世,我想我們仍在一起、相親相愛,並且一步步陷入不幸。”
“何以見得?”
直子用手指理了幾下頭髮。髮卡已經摘掉,每一低頭,發便落下遮住她的臉。
“或許,我們不能不把欠世上的賬償還回去。”直子揚起臉說,“償還成長的艱辛。我們在應該支付代價的時候沒有支付,那筆帳便轉到了今天。正因為這個,木月才落得那個下場,我才關在這裡。我倆就像在無人島上長大的光屁股孩子,肚子餓了吃香蕉,寂寞了就相抱而眠。但不能總一直這樣下去啊,我們一天比一天長大,必須到社會上見世面。所以對我們來說,你是必不可少的存在,你的意義就像根鏈條,把我們同外部世界連線起來的鏈條。我們企圖透過你來努力使自己同化到外部世界中去,結果卻未能如願以償。”
我點點頭。
“不過我們可壓根兒沒想利用你。木月的的確確喜歡你,對我們來說,與你的巧遇是我們同外界人的初次交往。並且現在仍在繼續。雖然木月死去不在了,但你仍是我同外部世界相連的唯一鏈條,即使是現在。正像木月喜歡你那樣,我也喜歡你。儘管我們完全沒那個意思,可是在結果上我們恐怕還是傷了你的心。真是一點都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直子沉下頭,一陣沉默。
“如何,喝點可可好麼?”玲子開口道。
“嗯,想喝,非常想。”直子說。
“我想喝帶來的白蘭地,可以嗎?”我問。
“請請。”玲子說,“可能給我一口?”
“那還用說!”我笑道。
玲子拿來兩個杯子,我和她幹了一杯,隨後玲子去廚房做可可。
“講點叫人高興的事兒?”直子說。
可是我並沒有令人高興的現成話題。我惋惜地想,要是敢死隊還在就好了。只要那傢伙在,笑料就會源源不斷產生出來,而只要一提那笑料,人們便頓時心花怒放。真是遺憾之至!無奈,只好不厭其煩地大講特講大家在宿舍裡過著怎樣不講衛生的生活。由於太不講衛生了,我講起來都心生不快,但她們兩人都似乎覺得十分希罕有趣,笑得前仰後合。接著,玲子又模仿各類精神病患者的神情舉止,這也十分好笑。11點時,直子眼睛透出睏意,玲子便把沙發背放倒當床,拿來褥單、毛毯和枕頭。
“半夜過來玩也可以,只是別弄錯物件喲!”玲子說,
“左邊床上沒有皺紋的身體是直子的。”
“胡說,我在右邊。”直子說。
“噢,明天下午安排了幾項活動,我們去野遊好了。附近有個很不錯的地方。”玲子道。
“好啊。”我說。
她們輪換去盥洗室刷完牙走進臥室後,我喝了一點白蘭地,倒在沙發床上依次回想今天一早到現在發生的事。覺得這一天格外的長。月光依然銀燦燦地瀉滿房間。直子和玲子睡的臥室裡悄無聲息,四下幾乎不聞任何聲籟,只是偶爾傳來床的輕微吱呀聲。閉上眼睛,黑暗中彷彿有小小的圖形一閃一閃地往來飛舞,耳畔仍有玲子彈吉他的嫋嫋餘音。但這沒有持續多久,不一會睡意襲來,把我拖人溫暖的泥沼之中。我夢見了柳樹。山路兩旁齊刷刷地排著綠柳,數量多得令人難以置信。風吹得並不弱,而柳枝卻紋絲不動。怎麼回事呢?原來每條樹枝上都蹲著一隻小鳥,壓得樹枝搖動不得。我拿起一根棍子往眼前的樹枝敲去,想把鳥趕走,讓柳枝恢復搖動。然而那鳥卻飛不起來,豈止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