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火柴桿抽籤,決定上下床。結果他住上床,我在下床。
他身上的打扮,總是白襯衫黑褲子和藍毛衣。光頭,高個兒,顴骨稜角分明。去學校時,時常一身學生服。皮鞋和書包也是一色黑,看上去儼然一個右翼學生。也正因如此,周圍人才叫他是“敢死隊”。但說實話,他對政治百分之百的麻木不仁。不過是嫌選購西裝麻煩罷了。他所留心的僅限於海岸線的變化和新鐵路隧道的竣工之類。每當接觸這方面的話題,他便結結巴巴地一講一兩個小時,直到我抽身溜走或睡著才住嘴。
清晨6點,他隨著足可代替鬧《君之代》歌聲起床。看來那故弄玄虛的升國旗儀式也並非毫無效用。旋即穿衣,去洗臉間洗漱,洗臉時間驚人地長,我真懷疑他是不是把滿口牙一顆顆拔下來刷洗一遍。返回房間後,便“噼噼啪啪”地抖動毛巾,小心翼翼地按平皺紋後,放在暖氣片上烘乾,並把牙膏和香皂放回擱物架。隨後,擰開收音機做廣播體操。
我晚間看書看得很晚,一覺睡到早上8點多鐘。所以即便他起來弄得簌簌作響。甚至開啟收音機作廣播體操,一般我都只管大睡其覺。可是,惟獨到了廣播體操那跳躍動作部分,卻是非醒不可。不容你不醒。因為他跳躍之時——也確實跳得相當之高——便把床板震的上下顫抖。頭三天,我都忍了。聽人說集體生活是需要某種程度的忍耐的。但到第四天早上,我認識到可不能再忍下去了。
“對不起,廣播體操在樓頂什麼地方做好麼?”我開門見山,“你那麼一做我就不用睡了。”
“可都6點半了呀!”他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那我知道,不久6點半了嗎?6點半對我是睡眠時間。原因不好解釋,反正就這習慣。”
“那怎麼成!在樓頂做,三樓就有意見了。這是因為下面房間是貯藏室,誰都不會說三道四。”
“那就在院子裡做,在草坪上!”
“也不行。我、我那收音機不是電晶體的。沒、沒電源不能用,沒音樂我又做不了操。”
的確,他的收音機相當原始,是交流電源式的。而我那個倒是電晶體,可又是音樂專用,只能收立體聲短波。罷了罷了,我想。
“讓你一步,”我說,“做體操可以,只是把跳躍動作去掉。那部分太吵了。這回總可以了吧?”
“跳、跳躍?”他滿臉驚異,反問道,“跳躍是什麼,跳躍?”
“跳躍就是跳躍。就是上上下下一蹦一跳的!”
“沒那回事啊!”
我開始頭痛,沒心思再和他羅嗦下去。但轉而一想,既然話已出口就該說清楚才是。於是,我一邊哼著廣播協會那段“廣播體操第一”的曲子,一邊在地上實際蹦跳一番。
“看見沒有,就這個,怎麼能沒有呢?”
“啊,倒也是,倒是又的,沒、沒注意。”
“所以我說,”我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希望你把這部分免掉,其他的我全部忍勝吞氣了。只要你不跳,就能讓我睡個安穩覺,行嗎?”
“不行不行。”他說得倒也乾脆,“怎麼好漏掉一節呢。我是十年如一日做過來的。一旦開了頭,就、就下意識地一做到底。要是去掉一節,就、就、就全部做不出來了。”
我再也說不出什麼,能說出什麼呢?最有效的莫過於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