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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部分

“他說不要緊。說他不是單單想同我睡覺,而是想同我結婚,同我共同承擔我身上的一切。而且他確實是這樣想的,不真這樣想他是不會說出口的,而一旦說出口就信守諾言,他就是這樣的人。於是我說好吧,那就結婚吧。實際上也只能這樣說。結婚怕是在那四個月以後。他因此和他父母吵翻了,斷絕了關係。他家是四國鄉下有些來歷的家族,父母對我進行了徹底調查,知道我住過兩次院,就反對這門婚事,吵了起來。反對也是情有可原的。這樣,我們連婚禮也沒有舉行。只去區政府辦了結婚登記,到箱根住了兩個晚上。但是真叫幸福啊,一切的一切!這麼著,我直到結婚還是處女,到25歲。像是在說謊吧?”

玲子喟嘆一聲,重新捧起籃球。

“只要在這個人身邊,就問題不大,我當時想,”玲子說,“只要和這個人在一起,就不至於舊病復發。知道嗎,對我們這種病來說,最重要的是信賴感。一切交給這個人好了!每當我的情況稍有不妙,也就是螺絲剛一開始鬆動,他就會當即察覺,精心地不厭其煩地予以糾正……擰緊螺絲,理清鏈條……只要有這種信賴感,我的病一般是不會反覆的。只要存在這種信賴感,那‘砰’的一聲就不會發生。我是那麼高興,心想人生是多麼美好啊!那感覺,就像被人從狂暴而冰冷的海水中打撈出來、用毛巾被裹著放到溫暖的床上一樣。婚後兩年有了孩子。從那以後一心撲在侍弄孩子上。自身的病什麼的,也因此幾乎忘得一乾二淨。早上起來,做家務,照料孩子,他回來時就讓他吃飯……每天都是這樣。但我感到幸福。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持續幾年來著?持續到31歲。而後便又‘砰’的一聲,破裂了!”

玲子給煙點上火。風已經停了,煙直線上升,消失在夜色中。不覺之間,空中已閃出無數的銀星。

“遇上什麼了?”我問。

“呃……”玲子說,“一件非常奇妙的事。簡直就像一個圈套或一眼陷阱似的在那裡靜等著我。現在想起來都不寒而慄。”她抬起沒夾煙的那隻手,揉了下太陽穴。“對不起呀,光聽我說了。本來你是來看直子的。”

“真的想聽。”我說,“可以的話,講給我聽聽好麼?”

“孩子上幼兒園後,我又開始多少彈幾下琴。”玲子接下去說,“不是為別人,是為我自己彈的。彈巴赫、莫扎特、斯卡拉蒂。當然,因有好長時間的空白,樂感很難恢復。手指同以前相比也不能乖乖地聽從使喚。但我仍很高興,畢竟又能彈鋼琴了。每次一彈起來,我就深深地由衷地感到自己是何等地熱愛音樂,何等地渴求音樂。真是太美妙了,能為自己演奏。”

“前邊我已說過,我從4歲就開始彈鋼琴,但想起來,卻連一次都沒為自己彈過。或者為透過考試,或者因為是課題曲,或者為使別人感動,彈來彈去為的就是這些。當然這也是很重要的,它可以使人掌握一種樂器。但在過了一定的年紀之後,人就不能不為自己演奏,所謂音樂就是這麼一種東西。在我從音樂尖子淪為落伍者,而到了三十一二歲之後,才總算悟出這個道理。我把孩子送去幼兒園,抓緊幹完家務,便動手彈自己心愛的曲子,一彈一兩個鐘頭。這期間什麼問題也沒有,沒有吧?”

我點頭。

“不料有一天。一位太太,一位只是在路上碰見時打聲招呼那種關係的太太登門找我,說她有個女兒想跟我學鋼琴,問我能否指教一下。按那太太的說法,那孩子從我家門前路過時經常聽到我彈鋼琴,感動得不得了。而且認得我,還很崇拜。孩子正在讀初中二年級,這以前從師學過好幾次,由於不止一個的原因總是進展不順利,眼下沒跟任何人學。

“我拒絕了。我說一來我有好些年空白,二來若完全是初學者還另當別論,而從中途教一名已練過幾年的人是十分困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