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實踐起來,的確很容易。由於太容易了,反倒叫人有些洩氣。跟他到澀谷或新宿,走進酒吧式小吃店(這種地方一般總有很多人),物色兩個結伴而來的合適女孩(成雙成對的女孩真可謂鋪天蓋地),和她們喝酒,然後到旅館一同上床。總之永澤能說會道。其實他也沒說什麼繪聲繪色的話,但他一開口,女孩大多都聽得人神,一副痴迷的樣子,不覺之間便喝得昏頭昏腦,結果和他睡到了一起。況且,他又長得英俊瀟灑,開朗熱情,隨機生髮,因此,女孩只消和他坐在一起,便覺心蕩神迷。另外還有一點,這點我本身也感到極其不可思議:就是透過同他在一起,連我在別人眼裡也成了富有魅力的男子。每當我在永澤促使下講點什麼的時候,女孩們便像對永澤那樣對我的話或頻頻點頭或吟吟微笑。這都是永澤的魔力所使然。這傢伙實在身手不凡,每每叫我欽佩不已。與他相比,木月的座談之才,簡直成了哄小孩的玩藝兒,根本不足以相提並論。儘管如此,儘管我對永澤的才能五體投地,我還是由衷地懷念木月,愈發感到木月待人是何等以誠相見。他把自己那並不多的才能都獻給了我和直子。相比之下,永澤卻把他超群出眾的才華兒戲般地隨意張揚。說起來,他同女孩睡覺也並不出於真心。對於他,那也不過是一種兒戲而已。
我自己其實並不大喜歡同萍水相逢的女孩同床共衾。作為疏導*的一種方式固然愜意,而且同女孩擁抱著相互觸控身體也頗開心。我所不快的是早上分別的時候。醒來一看,一個陌生女孩在身旁酣然大睡,房間裡盪漾著酒氣。床燈、窗簾等等,無一不是造愛旅館特有的那類大紅大綠俗不可耐的東西。隔夜未消的酒意仍弄得頭腦昏昏沉沉。片刻,女孩也睜開眼睛,悉悉索索地到處摸內衣內褲,還一邊穿長簡襪一邊說:〃喂,昨晚真把那個東西放進去了?我可正是危險期哩!〃然後又一邊對著鏡子塗口紅沾眼睫毛,一邊嘴裡自言自語地絮絮不止,什麼頭痛啦、化妝化不好啦等等……這些都讓我心生不快。所以,說老實話,我真不想睡到第二天早上。但宿舍都是12點關門,總不能花言巧語地勸女孩子半夜起身回去(這在客觀上也是不可能的),而只能在外邊過夜。這樣一來,勢必在那裡呆到早上,滿帶著自我厭惡和幻滅之感返回宿舍。陽光刺得眼睛作痛,口裡又幹又苦,腦袋就像別人的似的。
如此同女孩睡過三四次以後,我問永澤:這種事連續幹過七十次,是否會覺得空虛。
〃如果你覺得空虛,說明你是正人君子,可喜可賀。〃他說,〃和素不相識的女孩睡覺,睡得再多也是徒勞無益,只落得疲勞不堪、自我生厭,我也同樣。〃
〃那你為什麼還那麼賣力氣?〃
〃很難解釋。對了,你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一本書寫過賭博吧?同一個道理。就是說,在周圍充滿可能性的時候,對其視而不見是非常困難的事。你明白嗎?〃
〃有那麼點。〃
〃傍晚,女孩子們走上街頭,在那一帶東遊西逛,飲酒作樂。她們是在尋求某種東西,而這種東西我們又可以提供。這是再簡單不過的買賣,就像擰開水龍頭喝水一樣。我們轉眼間就可以發洩,而對方又求之不得。這就是所謂可能性。這種可能性就在眼前來回晃動,難道你能視而不見?自己具有這種能力,又有發揮這種能力的場所,你能默默透過不成?〃
〃我從沒遇過那種處境,不大明白,揣摸不出是怎麼一番滋味。〃我笑著說。
〃在某種意義上,未嘗不是一種幸福。〃永澤說。
家境富裕的永澤所以住寄宿宿舍,原因就在於他拈花惹草。他父親擔心他一個人在東京難免和女人廝混,便強制他在寄宿宿舍裡度過四年時間。當然,對永澤來說怎麼都不在話下,他幾乎不把什麼宿舍規則放在眼裡,過得隨心所欲。心血來潮,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