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草木與山上確實並無不同,然而佈置獨具匠心,巧妙別緻,雅趣十足。這晚沒有月亮,庭中池塘四周燃著黃火,吊燈也點亮了。朝南一室,陳設也極為雅緻整潔,佛前名香瀰漫,沁人心脾,卻不知出自何處。源氏公子的衣香更是別具風味,吸引內室婦女。譜都講述起人世無常,來世因果報應之類佛說,源氏公子便想到自己的種種罪過,感到內心滿是卑鄙無聊,一生一世恐會愁苦不休。至於來世,更不知將得何種沉痛報應!一想到此,心中不勝惶恐,也欲入山修行了。不料那女孩可愛的面貌,總揮之不去,不時浮現出來。便說道:“我曾在夢中問你:‘寺中住的什麼人?’不想今日應驗了。”
譜都有些詫異,不禁笑道:“公子這夢有些奇怪呢。蒙公子下問,我便如實相告,只怕你聽了掃興。也許公子不認識那個按察大納言吧。他已去世多年,他夫人即是我妹妹。大納言故世之後,妹妹便出家為尼。近來因患疾病,前來投靠於我,在此修行。”公子又試探著問道:“隨便問一下:聽說這按察大納言有位女兒,現在何處呢?”僧都答道:“大納言去世大約也有十來年了吧。生前總想叫這女兒入宮,故而嘔心瀝血,悉心教養。可惜世事難料,大納吉早亡,這女兒便由那尼姑母親撫養成人。這期間,也不知是何人牽線,使這女兒和那位兵部卿親王私通了。此事傳到兵部卿的正夫人耳裡。這貴夫人哪能容她,百般恐嚇,使這女兒不得安居,終於鬱郁而死。真是‘憂能傷人’啊!”
源氏公子猜想這寺中女孩為那女子所生。便想道:“難怪如此相像。由此觀之,這女孩有兵部卿親王的血緣,是我那意中人的侄女呢。”心裡與這女孩又多了一分親近。想道:“此女孩血統高貴,品貌端莊秀美,幼年元靖,與人容易相處,我或可隨意調教她吧!”他想證實一下,又問:“那麼這位木幸的女兒可生有兒女?僧都答道:“死前生了一個女孩,現在靠外婆扶養。這老尼姑年老多病,照料外孫女不免吃力,也只得嘆務呢。”源氏公子心中暗喜,便開口道:“我有一事貿然相求:勞煩你同老師姑作主,將這女孩交與我撫養,可否?我雖已有妻室,終因人生旨趣有別,便與她不合,經常分居而臥。也許你們會按世俗常理,以為年齡太不相稱,不甚妥當吧?”
譜都聞之,臉色一沉,冷冷答道:“公子美意,實在令人感激s恐怕這孩子畢竟年齡太小,不請世事,為公子作戲耍伴侶也還差得遠呢。女孩子總須受人照顧,方能成人。但貧增已早脫凡塵,此事不便獨自作主,恕我與其外祖母商榷後,再作決定。”源氏公子聽得此話有些尷尬,便暫不提此事。僧都即想退下,說道:“此刻正安設佛堂,須做功德。待初夜誦經結束之後,當即前來奉陪公子。”說罷,便起身去了。
源氏公子遭此冷落,正在煩惱之時,一陣小雨飄然而至。山風吹拂,寒氣逼人。遠處瀑布在風中哀鳴,其間夾雜著起起落落的誦經聲,聲音混濁淒涼。此情此景,愚冥之人尚且懂得悲傷愁嘆,何況多情善感的源氏公子。他輾轉反側,毫無睡意。夜深之時,還不見增都前來。內屋裡的婦女也在誦經,念珠碰撞矮見之聲,隱約可聞,不時還有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