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偷偷嚼舌的那兩個侍女,也唉聲嘆氣,後悔莫及。雲居雁本人則一無所知,依然如故。父親窺其藥房,見她那可愛模樣,心中甚感可憐。他埋怨乳母等人道:“她年紀尚幼,不料竟這般糊塗。我還對她寄以重望呢!實在糊塗透頂!”奶孃們無言可對,竊竊私語道:“兒女私情,不足為怪。即便帝王之女,也難免過失。以前小說中常有此例。且往往得知內情者從中促成。惟有這一對,數年朝夕共處,老太太視若心肝寶貝,我等侍女,哪能將他們拆散,而不讓一塊兒玩呢?目前年起,老太太也有明顯變化,將他們分開相居。有的孩子品行不端,找空子模仿成人所為。可這位夕霧少爺,人品正直,怎會與小姐胡來呢?我們做夢也不曾想到啊。”說著,連聲嗟嘆。
內大臣又對乳母與眾侍女說道:“行了,此事不必再提,也不許四處聲張。雖然終是難以瞞過外人的,但你們聽人說起此事時,須得盡力解釋。我即日便令小姐搬到我處居住。對於老太太,我也略有些怨意。你們幾人呢,恐怕也不願此類事情發生吧?”眾侍女知道他並無責怪之意,愁嘆之中又覺幾分欣慰,便獻媚道:“請老爺放心!我們還擔心被大納言老鏟曉得呢。夕霧少爺雖品佳貌美,但畢竟為人臣子,有何足惜?”
雲居雁終究是個小孩兒,父親極盡言語,勸她不與夕霧往來,卻偏偏不聽,內大臣急得淚都流出來了。他只能私下向幾個貼身侍女討教:“如何救得小姐,不致埋沒呢!”他只管對太君抱怨。太君對孫女與外孫皆極疼愛,而對夕霧更甚。見他小小年紀便懂得愛情,甚可欣喜,反而怪內大臣太古板。她想:“何須這般小題大作!內大臣對雲居雁向來不甚關心,並無將她教養入宮之急。怕是見我對她如此重視。才欲送她入宮作太子妃陽。若希望破滅,也聽天由命,嫁與臣下,當然夕霧是最佳人選。無論人才品貌,均無人可及。依我之見,雲居雁能嫁夕霧,倒是夕霧受了委屈呢,他所攀之親,應是身分更為高貴之人。”想來過分疼愛夕霧之故吧,她對內大臣也生了些怨意。內大臣若知,定要加倍怨怪了。
夕霧尚不知這邊正因他鬧得不可開交,徑直前來探望太君。前日來此,因耳目眾多,連找個岔子與心上人傾心交談的機會也未覓得。相思苦長,好容易待到黃昏,他便匆匆前來。太君一改昔日模樣,見他來了,板臉將他叫至跟前,對他說道:“因你之故,你舅舅對我怨氣不小,讓我左右為難啊!你如此胡思亂想,惹人惱怒!我本不想嘮叨,又怕你執迷不悟。”夕霧本來心有所忌,答道:“到底何事?我近日閉門不出,與外界隔絕而潛心習讀,對舅舅並無失禮之處呀?”他說時面帶羞色。太君憐憫之心油然而生,說道:“不必再言此事,總之你以後謹慎些便是。”言及此處,轉換了話題。
夕霧想起今後與雲居雁難得通訊,甚感悲慼。太君勸他進餐,他有口難嚥,低低欲睡,其實心中卻惴惴不安。捱到夜深人靜之時,悄悄拉挪通向雲居雁房間的紙隔扇,不料這日竟被鎖住了,房間裡悄無聲息。他甚感乏味,便倚紙隔扇面坐。雲居雁尚未入眠,她躺著傾聽風吹竹動的沙沙聲,又聽到遠方群雁飛鳴之聲,哀愁更生,便獨吟古歌:“霧濃深鎖雲中雁,底事鳴聲似秋愁?”童聲嬌滴,惹人喜愛。夕霧聽了心急如焚,便在門邊低聲叫道:‘十侍從在此麼,快開一下門。”然而無人應答。此小侍從者,乃乳母之女。雲居雁聽得夕霧聲音,知道剛才的古歌,已被他聽去,頓感羞澀難當,只管用被子蒙了臉。她隱約地感到清思萌動,不免心中厭煩。又害怕驚醒睡在旁邊的乳母,只得紋絲不動。二人隔著紙隔扇,相對無言。夕霧獨自吟道:
“苦雁夜呼伴,獲飛愁更增。”愁苦深深,沁人心脾。他回到太君房中,深恐連聲嗟嘆,將其驚醒,只得躺於床上,輾轉反側。
翌日初醒,夕霧猶覺幾分莫名羞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