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侶若煙起,均向上天去。消散我獨先,僅此南柯夢。”源氏公子答道:“又言何事?許我好傷心!你可知曉:
海角天涯人,身世多浮沉,從此眼多淚,竟是哀憐誰?罷罷罷,終有一日,你會見我真心。然而我在世之日,總想避開無聊之事,免遭人怨,誰為你一人啊!言畢,取箏調絃彈奏。一曲完畢,摔箏要紫姬也來一曲。紫姬理也不理,定因聞明石姬善於彈箏而合呼妒恨吧!紫姬原本柔順溫婉,但見公子如此放浪,不免既怨又怒,孰料倒顯得越發嬌豔。源氏公子最為欣賞她生氣模樣。
源氏公子暗暗估算,至五月初五日便為明石姬女嬰過五十朝了。想到那可愛模樣,愈想早日看到。便想道:“此嬰若生於京中,如今凡事皆可隨意安置,將是何等歡欣!可惜居於偏遠荒地,命運甚苦!倘是男孩,倒不必擔心。但此女孩,日後定居高位,難免委屈了!此番顛沛流離,許是因此女降世而前世註定的吧。”便派使者務於初五日起至明石浦。
使者所攜禮品,皆為公子精心置備的稀世珍品及實用物件。於信中致明石姬道:
“澗底名花惜惜生,佳節來時也悽清。我身雖於京都,心卻甚思明石。如此離居,實在難熬。企盼早作決定,來京會聚。此處一切妥善,毋需顧慮。”聞此佳音,明石道人又是一番感激。家中正為五十朝忙碌,排場極為體面。倘無京中使者見到,便若衣錦夜行,甚是可惜。
乳母見明石姬為人和藹,甚是愉悅,二人話亦投機,遂將一切疲勞拋於腦際。於此之前,明石道人曾物色幾個不同身份的人來,然而她們要麼是年邁體弱,要麼看破紅塵而來。比起京中乳母,相差甚遠。這乳母人品優越、見識頗多,常將些世間奇聞講與眾人。從女子的見解,歷述源氏內大臣種種超凡卓絕之處及世人對其仰慕。明石姬喜不自勝,為自己與其生下一女甚感榮耀。乳母一間閱華源氏公子來信,心中嘆想:“天啊!她竟有如此好運,而我才是真正吃苦之人!”後見信中有問候自己之言,亦甚欣喜。明石姬回通道:
“荒島仙鶴最可憐,便是佳節無訪客。正當愁情萬縷無可消遣時,忽逢京中來使殷勤問候。雖知自己命運困窮,亦不勝感激。萬望及早妥善處理,以便日後安身。”言辭甚為懇切。
源氏公子得此回信,閱讀再三,不禁氏嘆:“可憐啊!”紫姬回頭一瞟,亦低聲自吟:“人似孤舟離浦岸,漸行漸遠漸生疏。”唱罷不再言語。源氏公子忿恨道:“何來如此多猜疑!我言可憐,不過信口說來。憶起那裡情形,總感舊事難忘,難免自語。孰料你倒句句銘刻於心。”遂將明石姬來信的封皮遞與紫姬瞧。紫姬見字跡秀麗優美,勝於諸多貴族女子,慚愧之餘,不免嫉妒:“難怪如此……”
自源氏公子回京後,惟一心奉承紫姬,竟未曾造訪花散裡,為此深感歉疚。他因事務繁忙且身居高位,行動不便,加之她亦並無甚悅人之處,故而並不在意。時值五月,淫雨綿綿,公私事務甚少,源氏公於頓生寂寞。一回憶起,便登門造訪。公子雖曾疏遠她,但其日常起居全賴於公子。此番久別重逢,花散裡自是毫無怨言,親切依舊,公子亦就心安。年來此屋愈發荒蕪,身居其間想必淒涼。源氏公子先會晤見花散裡之姊麗景殿女御,時至深夜才前去花散裡處。恰逢晴空朗月,溶溶銀光輝映室內,將源氏公子的美姿照得甚是使美。花散裡不由肅然起敬。原本她正坐著!臨窗眺月,此刻亦保持原姿從容接待公子,模樣甚為端莊,。室外秧雞鳴叫,猶如敲門聲,花散裡遂吟道:
“聽得秧雞叫,開門月上廊,不然荒鄰里,僅能見清光?”那神態含情脈脈,嬌羞無比。源氏公子心想:“此間美女,個個教人憐惜,我如何割捨得下。教人好不難堪!”亦答道:
“聽得秧雞叫,蓬門即刻開。我疑香闖裡,夜夜月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