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幕向下一蓋,剛好與內凹的區域吻合,這時再看,整個石桌的表面空無一物。“請跟我來。”
周禹跟著他走在古怪闊朗的“停車場”,聞到空氣中有一股像薄荷的味道,清涼而舒適。前臺一邊帶路,一邊對他介紹:“這裡就是荷爾默思兌換所的日常工作地點,兌換所的荷擔者與客戶的初次溝通一般都是在這裡進行的。”
那些整體純黑或純白的半球形空間,就是兌換所每一位荷擔者的辦公室,周禹近距離路過那些“球屋”時發現,它們大概有四五米左右,目測裡面的空間應該是有三十多平,球屋的牆壁雖然像純黑或純白的石頭,但看不見合縫、門窗,就像是一個半透明的磨砂燈罩,裡面三三兩兩的人影晃動,但隔音效果應該很好,從外面聽都是靜悄悄的。
“出於安全考慮,這裡只是普通空間屏障內的辦公區域,真正的荷爾默思兌換所總部,在這座城市的另一個地方,如果達成協議,您很快就有機會去到。不過,因為總部在多層空間屏障內,所以那裡的時間和您所處空間的時間並不對等,客戶只有簽署協議時才會在總部做短暫停留。”顯然前臺說這些非常熟練的介紹詞,僅僅是為了讓周禹走過漫長的球屋走廊時不那麼無聊。但對於周禹來說,一切都是新奇刺激的,他用心記住他每一句似懂非懂的話。
去往尹卓冉辦公室的一路上,不時有人從別的球屋中出來,大多是一位穿制服的工作人員,送一位或兩位普通裝束的客戶離開,那些客戶和周禹一樣,都是不能再普通的人,臉上的神態各異,一些人如釋重負,一些人神情狂喜,另一些人若有所思。他們和周禹擦肩而過時,不論工作人員或者客戶,都當週禹是空氣,只有其中一個眉梢上吊的少婦和周禹的眼神相對,周禹立刻直起腰板,用冷漠的眼神瞟過對方冷漠的眼神——就像奢飾品店裡相遇的兩位陌生貴婦。
但周禹心裡始終沒有底氣,就像剛來到這個城市,初入職場時,對周遭一切的環境都充滿了敬畏和好奇,連稍有檔次的餐廳服務員對他微笑,都會成為他的某種巨大負擔,繼而自己會陷入一種僵硬,不自然,硬撐到底的怪圈。後來有段時間,周禹和莫曉琳賣周邊大賺了一筆,去一家店各自買了一個包,但他能感覺到收銀臺的那個職員對他們的笑,和以前他們只是進來看看,僅限於看看時的那種笑,並沒有什麼差別——那是這個城市的標誌性笑容。
眼前這個相貌普通但氣質乾淨的男前臺,或者說樓上的那位前臺,乃至昨天才剛剛認識的尹卓冉,都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舒服,他們平和地說話,沒有太多感*彩的語氣,微笑中甚至還帶點魅惑……不,他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前臺的腳步停在一座黑色球屋的旁邊,他伸手在某個地方輕輕碰觸,周禹正對著的那個位置,球屋的表面有個矩形向上縮排——這裡又是一道渾然無縫的門。“請您在這裡稍等片刻,這邊有多種飲品,請您自便,希望洽談愉快。”他說完後對他報以微笑,然後轉身出去了,那道門也隨著他的離開而下降關閉。
球屋裡卻是別有洞天——房間的內壁和外面一樣,光滑無縫的半透明的不明材質,屋頂吊著一大七小圍成一圈的八角燈,但裡面是發出橘黃色燈光的石頭,同樣是一塊青灰色石桌,但比外面前臺那張窄而長,上面放置了許多稀奇的或常見的辦公用品;
最讓他驚奇的就是四周牆壁上,“掛”滿了螢幕視窗,有的被關閉了,但其中幾個是開啟的,上面播放著動態的被“改造”過的世界名畫,譬如達·芬奇那幅《蒙娜麗莎》,畫中的貴婦從面無表情變成淡淡的微笑,又從淡然的微笑變成心花怒放的表情,繼而轉換成一種接近絕望、自憐的苦笑,然後恢復到木然的表情。這裡的畫,都是動的,周禹感覺自己像是進入了某個電視臺的導播間。
這時球屋裡響起了舒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