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輕覆一切,讓大明湖北岸的樹木與建築物都披上了曼妙的銀裝。
我走向湖邊,撫摸著青石欄杆上的獸頭,不禁怔忡起來。
所有勢力都在爭奪神相水鏡,我亦捲入其中,即便是不為私心而戰,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敵。
「真的有點累了!」我自言自語。
「江湖人管江湖事」不假,可我背後沒有大勢力支援,近乎單槍匹馬而戰,只怕支撐不了太久。
我希望能找到穩妥、堅強、正義的後盾,可以在我進攻乏力的情況下,替我籌謀劃策,幫我抵擋一陣,給我喘息之機。
如果一味地死撐,結局只能是崩潰倒下,前期所有努力付諸東流。
不知什麼時候,一塊黑雲飄來,遮住了中天的明月。
四周黯淡下來,景物輪廓漸漸模糊,只有湖面上動盪不止的浪尖還在閃閃發亮。
湖南岸就是曲水亭街老城區,也就是我生長的地方。同樣,我此刻站立之處,就是大哥遭黑衣人虐殺之地。在不同的時間段裡,同樣一個地方發生過不同的事情,而每一件事情都令我刻骨銘心。
我肩上擔負了太多,已經不堪重負。
嗒的一聲,有人從樹叢後露出臉來,雙手平舉著短槍,瞄準我的胸口。
他穿著便裝,但我一眼就認出,那是帶我去梅花公館的日本人。
「噓——」幾乎在同時,我們都向對方示意噤聲。這種默契,如同一種黑色幽默一般。
「到這邊來說話。」他說。
我沒有猶豫,立刻繞過樹叢,跟著他向西去。
離開院落接近百步,他才在大柳樹下的陰影裡站住,垂下槍口,胸口一起一伏,顯得情緒十分激動。
「又見面了。」我說。
從梅花公館逃離時,我只是關注神相水鏡的訊息,對後面即將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你不告而別,讓我很失望。」他說。
我看不清他的臉,但能感覺到他的情緒很焦慮,雖然已經垂下了槍口,右手食指卻仍然扣在扳機上。
「抱歉,我有急事。」我回答。
對方以禮相待,我也只能以禮相還。
「我知道,是設宴殺人的事。」他說。
我不動聲色,輕輕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焦躁起來:「我們都知道一些事,不要躲躲藏藏了。既然大家都在尋找神相水鏡,就得無私合作,把那寶物找出來,絕對不能在寶物現身前已經打得不可開交。夏先生,我給你面子,故意讓守衛們向天上放槍。否則的話,你早就橫屍街頭了。現在告訴我,關於神相水鏡,你到底已經知道了多少?」
我實話實說:「一無所知。」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我都實話實說,因為只有實話才能騙人。
他洩了氣:「這裡的人沒有向你透露情報?」
我搖頭:「沒有,戰亂年代,每個人的警惕性都很高。到目前為止,我沒有一點關於神相水鏡的訊息。」
按他的說法,我能從梅花公館逃到此處,也是計劃之內的事。我又一次被當做了誘餌,引發了敵對雙方的各種招數變化。
大樹足有兩人合抱那麼粗,是個非常好的掩蔽所。他半身藏在樹後,行事十分警覺,一邊說話,一邊不停地向四面張望。
「夏先生,這是一場好交易。交易完成後,我拿到我的,你拿到你的。」他又說。
我故意裝作聽不懂他的話,沉默不語。
「駐軍方面死一個兩個人是小事,既然是戰爭,總要死人的,不死於陣前衝鋒,也會死於戰術謀殺。只要最後結果是好的,那所有死者都死得有價值。你說呢?」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