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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很淡定,沒有淚光,也沒有浮腫。

「到黃昏時,我們向南,殺奔五龍潭。」她補充說。

「那是唯一的生路?」我有些詫異。

按照目前的形勢,向東、向北最容易遠離佔領軍的防守範圍,更容易遠遁到黃河以北去。如果向南,無異於自投羅網。

「他沒告訴你,真正的生路是在五龍潭下。」靜官小舞回答。

我權衡地理形勢,從此地去五龍潭不遠,但那地方接近佔領軍核心區,肯定是更加危險。

「眼下,先應付敵人的合圍,必須將戰鬥拖至黃昏。張先生說,會有人挺身而出,擊殺敵方三支部隊的領袖。我希望他的計算完全正確……難道說,你們這邊還有高手沒有露面?是誰?」我問。

靜官小舞搖頭:「沒有,所有人都在這裡。鴻門宴既是敵人的生死場,也是我們所有人的斷頭宴。如果你沒出現,我方勢必全軍覆沒。」

我禁不住苦笑:「這個……難道張先生是在虛張聲勢?」

兵者詭道,虛實不分。如果張全中僅僅是虛張聲勢,那事情就太麻煩了。

靜官小舞輕輕咬著唇,目光流轉,最終落在我臉上。

我猛地想通了那問題的答案,失聲自問:「擊殺敵酋的人——是我?」

靜官小舞點頭:「正是,正是。」

事情至此,已經變得異常明顯。在張全中的計算中,我一定會為了完成誓言而拼死出擊,將戰鬥爆發節點拖到黃昏。他已經提醒我,唯一能拖住敵人的辦法就是刺殺敵酋。在這個因就是果、果就是因的死迴圈中,我必須殺敵才能自救,別無生路。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奇術計算,而是在明瞭戰局、戰將之後所做的天衣無縫的排程。

大明湖畔即將發生的戰鬥是一局亂棋,張全中在節節敗退、腹背受敵、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頹勢之下,把我變成了一塊巨大無比的「劫材」。

棋諺有云:劫盡棋亡。

我不死,這局棋張全中未必會輸。

我死,才是真正的濟南奇術師全軍覆沒。

「他果然精於計算,果然拿捏到了毫釐之間。」我悠然長嘆,不知該佩服張全中,還是該感慨自己命運多舛。

「世事如棋局局新,不計算,星星之火怎麼可能燎原?夏先生,這一局棋是『關雲長奪長沙詐敗拖刀計』,敗中求勝,出其不意。身為奇術師,我們不僅僅是這一局裡的棋子,更是圍坐棋盤一側的觀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下一步怎麼走,無需別人指點,想必夏先生也看得很清楚了。」靜官小舞說。

既然大家都如此明白,那麼很多解釋的套話都變成了絮絮叨叨的廢話,根本不必說出口。

當下,形勢如小蔥拌豆腐一般明朗清晰,那就是——我必須馬上出擊,刺殺東、北、西三支部隊的敵酋,造成全城混亂,然後趁亂帶靜官小舞去五龍潭。

「好。」就像回答張全中那樣,我只用一個「好」字就掃清了所有的猜疑和無奈。既然「非此不可」,那我又何必「顧左右而言他」?

靜官小舞揮手:「土地奶奶,帶夏先生去吧。」

土地奶奶一直都未離去,臉上也一直是愁眉不展。直到我說了那個「好」字,她眼中的陰翳才漸漸消散。

「不達成使命,提頭來見。」土地奶奶向靜官小舞抱拳。

靜官小舞輕描淡寫地搖頭:「土地奶奶,你沒有義務向我做什麼交待,而是要向九泉之下死不瞑目的土氏一族長輩做交待。頭,無需提著來見我,更無需像古人一樣負荊請罪,我只需要你本著一個濟南奇術師的良心做事,竭盡全力,不留遺憾。」

土地奶奶鄭重地點頭,然後當先向外走去。

第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