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前面十五步左右是那群影影綽綽的人,背後三步之處是飛旋的巨樹枝條,左面是荷塘與蘆葦盪,右側是大明湖水。
雖然我只跨出五步,局面卻立刻變得大為不利,由掌控全域性變為四面楚歌。
「放下那釣魚竿。」半大孩子又說。
我手中仍然緊攥釣魚竿,並沒有聽話地丟開它。
「大哥,能再見到你真好,但我不願意是在這種情形下——我寧願你永遠活在我記憶裡……」我哽咽著說。
他是我唯一的大哥,我是他唯一的弟弟。天上地下,眾生之內,別人無法替代,再沒有第三個人能體會到我和他之間血濃於水的兄弟深情。
鐵公祠慘案發生前的記憶已經被我永遠地塵封起來,只在夜深人靜時才拿出來回看。
千手佛的幻術很厲害,其中一定摻雜著讀心術、讀腦術的功法,所以他才能探索到我腦部最深層的記憶,幻化出前面這群人,用以攪亂我的思維、摧毀我的陣腳。
總而言之,千手佛還是太小看了我。
在幻覺與真實之間,我永遠能保持三分清醒,不至於誤入歧途太深。或者,千手佛的幻術之所以失敗,是因為重回梅花公館的我本來就是在深度幻象之中。他以幻術去迷惑身在幻象中的人,行動思路完全錯誤,無異於溺水者想揪著自己的頭髮將自己提起來——想法雖妙,實施無望。
「你還以為有機會翻盤嗎?」我向著湖面問。
不管千手佛身在何處,既然他已經與巨樹連為一體,就只能紮根於百花堤上,無法飄然遁去。
「你在說什麼胡話?」那半大孩子大聲喝斥。
我不理睬他,只是望著湖面。
湖上的浪突然大起來,波峰高企,波谷深陷,清澈的湖水也變得渾濁無比。與此同時,天上的兩大塊浮雲同時向百花堤這邊聚攏,雲頭翻卷,急劇變化,與滿湖大浪聲勢相應。
「快過來,過來——」半大孩子的聲音變得焦躁起來。
我等不到千手佛的回應,陡然反手,將釣魚竿背在身後。
鼠尾竹彎成了一張長弓,我伸手捋著魚線,一圈一圈繞在自己的右肘上。
我相信,魚線仍然纏在千手佛脖頸上,只要收緊,他就必然現身。
第404章 亞洲命盤(2)
轟隆一聲,天上那兩塊雲合攏之際,雲團陣中沉雷突響,一道銀色的閃電應聲射出,傾斜向下,擊在洶湧起伏的湖面上,隨即炸開,化為數百條銀蛇。
湖上的浪頭借著這閃電一擊之威,驟然騰高數米,向百花堤上撲來。
浪是鐵青色的,水花飛濺中,無數夜叉猛獸閃現,張牙舞爪,當頭罩下。
正前方那一群人也猝然化作魑魅魍魎,隨風而至,將我困在中央。我感覺無數雙冰冷的手探過來,撕扯我的衣袖,把住我的手腳,拖拖拽拽,要將我扔下湖去。
在所有變化進行到時,我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驟然放開了釣魚竿。
鼠尾竹彎成長弓時,竹身已經蓄滿勁道。
我雙手一放,鼠尾竹立刻斜著彈射出去,不偏不倚,從被魚線纏著的枝條正中穿心而過。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我只攻擊敵人最薄弱之處,一擊等於一萬擊,讓敵人無法聚力反噬。
風浪更急,撕扯我的手動作更猛烈,巨樹飛旋之勢更瘋狂——只是,這一切都是表象,都是我身體上的感觸。風動、浪動、手動、樹動……唯有我的心不動。內心不動,如百十斤的鐵錨牢牢地抓在海底,大船自然穩如泰山,一切外來力量都可以等閒視之。
千手佛的幻術很囂張,對我腦部的記憶搜颳得也很徹底,但他不該將大哥的形象幻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