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璧雙手舉槍,但是風實在太大了,她根本穩不住槍管,更無法瞄準。
我橫跨到她面前,彎下腰,雙手按著膝蓋,頭向左肩稍稍傾斜再次大叫:「用我的肩膀當槍架,我們沒時間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生死存亡之際,找到這種稍縱即逝的機會更是難上加難。
「好!」連城璧一邊回應,一邊將長槍架在我左肩上。
風仍狂妄,風中怪獸時而左右奔突,時而縱躍咆哮,而那些披髮怪人則高舉長鞭,威風凜凜地叱喝著怪獸前進。
一切詭譎怪異情景都是幻象,本質上是虛無縹緲的,無法對人造成實際傷害。可是,人是有思想、有行動能力的高階動物,一旦精神受制,就會做出匪夷所思的自戕行為來。所以,我和連城璧被困風中,如果不能迎擊克敵,就將深陷其中,精神錯亂而亡。
「三、二、一……」連城璧輕聲倒計時,然後迅速開了第一槍。
槍管一震,接著又連續三震,連城璧在五秒鐘內果斷地連開了四槍。
很可惜,透過扇形窗望去,紀念碑仍在,並未受損。
「狂風捲動空氣,形成了氣渦效應,我們的視線已經被扭曲變形了。」連城璧急促地說。
「前進,前進——」我沒有絲毫怯懦,大步向前,而連城璧的長槍始終架在我的肩頭,遠遠地瞄著那紀念碑。
銅元局后街不是一條幽僻安靜的小巷子,而是能夠容得兩輛汽車交錯而行的幹道,就算不是週末,也會有行人、騎車的、開車的經過,絡繹不斷,絕不冷清。
現在,視線之內,前後看不見一個人、一輛車,兩邊的商店、住戶也都關門閉窗,靜悄悄的,不發出一點點聲響。
我能感覺到,很多人正伏在窗後面、門旁邊向外張望,看大戲一樣,屏住呼吸,十分期待。
他們是觀眾,我和連城璧就是舞臺上的戲子,用生命和希望為他們上演一出「只此一回」的好戲。
只有我們知道,這不是演戲,也沒有曲終人散之時。我們只能前進,神擋殺神,佛擋,直到殺出一條生路來。
三分鐘,共一百八十秒,我和連城璧已經接近五龍潭北牆。
風小了些,但原先的南風卻變成了原地打轉的旋風,在我和連城璧腳下穿來繞去。
連城璧抽槍,架在扇形窗上。
既然風已經小了,它造成的風渦也就不復存在,不會再阻擋連城璧的射擊視線。
「我準備好了。」連城璧雙腿叉開,穩穩地站定,牢牢地抱住長槍。
以狙擊步槍子彈的威力計算,三分之內,紀念碑必毀。
「且慢,戰機變了。」我及時地舉手,扣住了長槍上的瞄準鏡。
「什麼?」連城璧不解。
「戰機變了,我們要做的事也必須改變。」我回答。
我們費了很大力氣從銅元局后街十八號的大門口趕到這堵牆下,目標很明確,擊毀那中日友誼紀念碑。這,是大概十分鐘之前的決定,此一時彼一時,既然時間、空間變了,我們就不可能再延續那個決定。
渡江者刻舟求劍,固執者邯鄲學步,而我,只能在最恰當的時候做最恰當的決定,而這個決定的根基就在於——平衡。
張全中用斷腸草、鶴頂紅、孔雀膽去對抗風水毒相,他求的正是精確、精密的一種平衡。就像雜技演員手握橫杆走鋼絲那樣,雙手必須時刻找到橫杆的中心點,才能藉此達到雙腳、雙腿的平衡。
我此刻擊毀紀念碑,無異於奪走雜技演員手中的橫杆,使他無所借重,最終結果只能是一頭栽下來。
同樣,一槍射出,張全中在十八號院中的微妙平衡就被打破,影響他接下來的籌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