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可以理解,但你應該知道,夢都是虛幻的,是思想糾纏的餘音。如果能找到夢起的源頭,就能解決心理問題。」
實際上,在殯儀館的那次,我和齊眉已經探討過「人化為鮫人」的問題,但因為大家的熟悉程度不夠,所以僅限於探討,沒有進入到實質性步驟。
現在,他肯把這樣一個大秘密告訴我,足以證明,他已經窮途末路,只能在所有認識的人當中,選擇一個比較合適的物件來求教。
「一切都來自於一場大變故——你根本想像不到,一個巨大的建築體沉入深淵時的那種極度震撼,就像史詩級的科幻電影一樣,完全把人嚇呆了,不知道那一刻到底是做夢還是實情。可是、可是、可是……」齊眉的話磕磕絆絆起來。
他因為過於緊張,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形容當時發生的事。
我知道,他要說的一定是「鏡室沉沒」這件事。
如果他曾親眼目睹鏡室的下沉,那麼這才是最最重要的第一手資料,價值巨大,無與倫比。
我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紅袖招,她蜷縮在沙發裡,亦在認真聽著。
「可是後來,我動用了一切關係,地礦局、地質勘查大隊、地震臺、水利廳鑽探隊、中鐵十八局勘查大隊……所有的地下探測專家都告訴我,那地方什麼建築物都沒有,只有未經擾動的原狀土,一切都是我幻想出來的,勸我去看精神病科。接著,更奇怪的事發生了,我去查濟南市地底建築物資料,竟然沒有它的記錄,一條都沒有,也就是說,它從未在濟南存在過。夏先生,你聽聽,它從未存在過,你相信嗎?」
齊眉指向我,滿臉欲哭無淚的表情。
我並不想過早、過快地下結論,因為那樣一來,大家給出的結論大都是錯誤的。
一個神秘事件發生後,任何一方都會給出不同的常規解釋。可是,要知道,之所以是「神秘」事件,那麼它發生的背後原因就一定是「非常規」的。否則,又怎麼會出現「神秘」二字?
這個時候,只有站在所有專家的對立面上,才能牢牢把握真理,發現事件的真相。
在馬克思唯物主義理論思想體系中,也有同樣的明確論點,即「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我不信,但要想讓專家們相信,就得有證據。」我試探著回答。
「沒有證據,證據在這裡和這裡——」齊眉指著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太陽穴,「我看到、我聽到、我腦子裡有印象……這就是證據,唯一的證據。我還知道,要想探知真相,就要變成鮫人,遊弋到最深的黑暗之淵中,找到它,也就找到了真相。可是,那樣的真相還有用嗎?就算發現,又怎麼傳達給世人知道?」
他的這番話,其實是老濟南人常常說的另外一句話的翻版。
那句話的原文很簡單——「不做鬼,到不了黃泉;做了鬼,回不了人間。」
很多人想看到過世的親人,苦求而不得,只能尋求官大娘這一類「走無常者」幫忙。那些希望深入九泉之下探看親人的孝子賢孫們,都被「走無常者」勸住,因為那樣一來,活人也變成了死人,只會讓更多活人陷入失去親人的悲痛之中。
想看鬼,就得變成鬼去陰間;到了陰間就算看到了真的鬼,卻沒有辦法告訴活人,因為陰陽兩界是無法相通、逆轉的,只有那些「受命於閻羅王」的「走無常者」才具有這種能力。
於是,這種苦惱就變成了齊眉的苦惱,他既想去追尋鏡室沉淪的真相,又不想變成鮫人,這就是他的「兩難」處境。而造成這一困境的,一定是他在意的東西已經隨著鏡室下沉而消失。
我的心口突然被死死堵住,因為鏡室裡也有我在意的人,就是唐晚。如果唐晚隨著鏡室沉淪深淵,那麼我會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