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消防沙和腳印的組合又重複了三次,每一次我都按照它顯示的相反方向走,最終到達的位置竟然是在鐵皮屋正西的一個紅色貨櫃下。
這一次,貨櫃上留著白色粉筆畫的一個箭頭,指向左邊。
我反其道而行之,向右走,過了拐角,便看見一架黑色的繩梯垂在暗影裡。
按照位置估計,登上這隻貨櫃的最高處,就能俯瞰鐵皮屋的動靜。如果有一支狙擊步槍的話,青魔手等人全都在射程之內。
我沒有猶豫,攀著繩梯向上,翻身上了貨櫃頂。
迎接我的正是裹在灰色軍用雨衣裡的陳定康,他的樣子很憔悴,但雙眼炯炯有神。
如我所料,貨櫃的東頭鋪著防潮氈毯,毯子上放著食品箱和水壺。這裡的確架著一支長槍,被偽裝衣覆蓋著,槍口指向鐵皮屋。
「我知道你會來,也只有你能找到這地方。」陳定康笑著伸開雙臂,做出擁抱我的意思。
他的真實身份有可能是鮫人之主,一旦這一訊息得到確認,他就是人類的大敵,站在我的對立面上。不過,我還是冷靜地與他擁抱,並且持續了十秒鐘。
「謝謝你,朋友。」陳定康在我耳邊說。
「我也謝謝你,找到你,連城璧就有救了。」我回應。
如果陳定康是鮫人之主,那麼靠著「錦鯉吸血局」續命的連城璧就有復生的希望了。
擁抱結束,我們各自後退,注視對方。
「有人說你是鮫人之主,心懷叵測,所以必須捕捉囚禁起來,以免對這個世界造成巨大的危害。我不信,但又不得不信,因為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這一點,包括你給醫院裡宗博士等人留下的卷宗,都是很恰當的證據。現在,如果你還肯稱我一聲『朋友』,就幫我解釋解釋,別讓我蒙在鼓裡太久,可以嗎?」我揚聲說。
陳定康笑著搖頭:「卷宗是假的,有時候我假說,有時候他們假記,最後匯總起來,就變成了一本瘋人日記。就像從前的大文豪周樹人先生寫的《狂人日記》那樣,一半是真狂,一半是假瘋,真真假假,半虛半實,如果你真的想從文字裡找尋真相,那你就輸了。」
「宗博士為何要假記?他有什麼理由陷害你?」我問。
「老宗是張全中的人,老張要他查我的秘密,很久也不見進展,所以為了避禍,他就造出這樣一本卷宗來。有一段時間,他每週都會給我做一次心理誘導,將很多不屬於我的記憶的東西,透過『錨樁刺激』的方法,強行植入我的大腦神經皮層內。這樣一來,我說的很多話其實是他『教給』我說的,記在卷宗裡,就能取悅張全中。他們要什麼,我全知道,不過是十二海島的寶藏而已。不過,好笑的是,卷宗越記越厚,到了最終,所有人都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三人成虎,眾說紛紜,呵呵呵呵……於是,無論在任何記憶中,十二海島都變成了撲朔迷離之物,再也找不到準確地點。我是鮫人之主這條線索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是從51地區的專家那裡嗎?是不是陛下已經到了?」陳定康突然激動起來,似乎跟陛下之間有著某種奇特的淵源。
我點頭:「對,是陛下說的。」
「太好了,太好了!」陳定康連連搓手,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陛下說,必須抓到你。」我補充。
「當然,他來了,這件事很快就要有個結尾了。我很期待這次見面,一個偉大的時刻就要到來了。我不是鮫人之主,但我也在尋找它。七海之內,只能有一個霸主,這是大海的原則,不可違背……」陳定康語無倫次,但眼中精光四射。
他不是一個瘋子,瘋子的眼神不可能如此神光湛然。
我到了氈毯旁邊,拿起望遠鏡,向鐵皮屋的門口望著。
夜明珠還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