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斯提出了第一個問題:「鏡室被襲擊前的一小時,你在哪裡,在做什麼,跟什麼人在一起?」
即使是在被催眠的狀態下,唐晚的聲音依舊冷靜鎮定:「我在跟蹤大人物的靈魂,是在鏡室的地下十二層。這件事我從未告訴過別人,所以是獨自一人。當時,我意識到大人物的靈魂進入了電梯,馬上跟進去。電梯停在十二層,門自動開啟。我沒有盲目出去,而是待在電梯裡。我確信,大人物的靈魂也在這裡,就在電梯轎廂的西北角最低處,正在蹲伏著窺測我。我拔槍,對準西北角。明知道子彈無法傷害大人物,我也只能這麼做。最令我頭疼的是,以現有的力量,根本奈何不了那靈魂。我們在電梯裡對峙著,直到爆炸突然產生,然後就從鏡室斷裂處逃出來了。所以,我有九成把握判定,大人物的靈魂也已經在鏡室毀滅時逃出。」
「不要你的判定,只需要你陳述眼見的事實。你怎樣追蹤大人物的靈魂?你確信他真的存在?按照史料記載,他在天皇下詔投降後,已經投海自盡。至於中國江湖傳說中的苗疆咒術都是虛無縹緲的,並不能夠作為事實依據。你一直在說追蹤他,意思是不是,你只感覺到他,卻從未見過他?」湯姆斯很不禮貌地問。
在我看來,除非是透過特殊手段,否則誰都不可能親眼見到那大人物的靈魂。靈魂,本來就是不可視、不可聞的東西,只能憑藉感覺去意識到它的存在。
湯姆斯這樣問,有點強人所難的意思。
「不。」唐晚的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湯姆斯立刻追問:「你的意思是,你看見了他?」
唐晚回答:「當然,我看到了他,不過是在另外一種狀態下。」
我忽然醒悟,在鏡室時,唐晚曾經有一段時間失去意識,變得如同植物人一般,而其起因,正是與那禁錮大人物的狹小艙室有關。
「在那時,你的靈魂與大人物的靈魂——」我謹慎措辭,但還是無法描述那種情況。
也就是說,當我們看到唐晚失去靈魂的時候,她的靈魂正在進行另外一項活動,即——與日本大人物的靈魂進行溝通交流。
精神與肉體分離時,只有另外一個精神、肉體分離的人才能與之溝通。可以說,無論唐晚當時的情形是被動還是主動,都變得非常危險,讓自己處於無法預知的複雜困境之中。
雖然已經是過去式,但一想到那些,仍然讓我心驚膽寒,情不自禁地握緊了唐晚的手。
唐晚沉默了一陣,嘴角一牽,似乎有話要說,但表情卻變得無比苦澀。
「你看到了他?你還看到了什麼?日本大人物遭受中國苗疆咒術禁錮了那麼久,已經變成什麼樣子的了?或者說,你看到的,是一個仍然健康壯碩的日本人,而不是萎靡不振的怪東西?」湯姆斯連連發問。
這些問題都是普通人最想知道的,但在我看來,卻又是沒有意義的。
我只關心結果,也就是大人物靈魂幽居不散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只有知道這個,才能制定今後應對日本忍術聯盟的正確策略。況且,唐晚處於被深度催眠之中,湯姆斯一次性問這麼多問題,只會令她思路混亂,無法回答。
湯姆斯問完,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誤,馬上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嘴。
唐晚至少沉默了五分鐘,才緩緩地回答:「靈魂與人的關係,不過是身體與影子的關係,不會有太大改變。對於一個軍國主義狂熱份子來說,就算是一百年的禁錮,也改變不了他的本性。二戰結束,但人類之間的戰鬥永遠沒有結束,只不過一切全都掩蓋在表面和平繁榮之下。彷彿一個如山一般大的乾草垛,任何時候,只要有一顆火種迸上去,立刻就會引發爆燃,直到燒得一乾二淨為止。我不死,就是要告訴世人,一個人的死亡解決不了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