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來之……哪裡走?」桑青紅厲聲呼嘯。
我想抬手,但掌心牢牢地貼住唐晚的手背,一動都不能動。
「前輩何必強人所難?」唐晚怒叱。
她的雙掌亦被官大娘的天靈蓋吸住,幾度雙臂發力,卻始終掙脫不得。
我耳邊的風聲越來越悽厲,風聲中更有槍炮聲、喊殺聲此起彼伏地響著。從這些雜亂的聲響中可以判斷,戰鬥是發生在一片廣袤的曠野之上。
「最終,我們還是沒有逃脫桑青紅的替身局——」我焦躁起來。
這樣的混亂場面持續下去,我和唐晚都會有生命危險。
「前輩,你這樣做,於事無補,於你我無益!歷史無法更改,天下更不會因為一個人的生死而逆轉輪迴!」唐晚大呼。
桑青紅沒回答,但那吸力卻在一層層加強,令我和唐晚無法脫身。
「你怕不怕?」唐晚艱難地轉頭,深深地凝視我。
「不。」我決絕地回答了一個字。
「好,有你這個回答,就算輪迴逆轉,我也認了。」唐晚微笑著點頭。
輪迴是很玄妙的事,而時光倒流、時空倒轉則是哲學、宇宙學、物理學上的終極命題。兩者一是唯心主義,一是唯物主義,很難有機地結合在一起。一旦結合,等同於將科學、迷信合二為一,其結果如何,根本無法推測。
此刻,我和唐晚的掌心、手背緊貼著,兩個人的心也是緊密相通。這種情況下,就算一起灰飛煙滅,也是彼此最欣喜的結局了。
「錚錚錚錚」四聲響,有人在這大廳中的一角奮力撥動了古琴琴絃,聲音尖銳高亢,具有裂石穿雲般的昂揚氣勢。只四聲,就把我耳邊的風聲死死地壓制住。
「為君奏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這一曲遠離了江南,直達塞北,詞牌名為《定風波》。」有個動聽的女人聲音悠悠然響起。
桑青紅的聲音伴隨著風聲而來,極度悽厲憤懣,而這女人的聲音卻是與古琴聲一起傳來,厚重而不失韻味,亢進而不失優雅。兩者高下立判,後者硬生生把桑青紅比了下去。
「滾出去——不要壞我大事!」桑青紅提氣發力,音量提高十倍,鑽入我的左側耳鼓,引起一陣陣轟鳴。
後來的女人並不答話,琴音高高低低地釋放出來,左手主調,右手輔調,左右相和,陰陽協奏,傳入我右耳之中,聽來極為愜意。
起初,風聲還極力與琴聲相抗,但半分鐘之後,風聲便被牢牢壓制住。古琴奏出的每一個音符都變成了一個錨點,最終編織成一張無形的音樂之網,將風聲捕殺殆盡。
到了最後,桑青紅與風聲一起消失,我和唐晚的手也離開了官大娘的天靈蓋,撤身後退,獲得解放。
「謝謝前輩。」我向聲音來處抱拳。
聲音是從冷凍櫃的右上角傳來的,正是起先唐晚目光所望之處。
那女人雖然只說了幾句話,我卻已經辨認出了她的身份,正是到過老宅的青島韓氏。
沒有人應答,右上角那抽屜也沒有動靜。再仔細看,抽屜縫裡飄出幾縷極細的煙霧,在空中筆直地停頓,始終沒有隨風散去。
「敬神一炷香。」唐晚向著那煙霧深深鞠躬,「謝謝前輩救命之恩。」
我曾從官大娘那裡見過這種煙霧奇觀,而官大娘點香敬鬼神、看香問吉凶時,也曾說過「敬神一炷香」這句話。
「謝謝前輩救命之恩。」我心悅誠服地跟隨唐晚一起鞠躬。
那煙霧忽然一變,像是整整齊齊的琴絃被彈琴者隨手抹過一樣,彎曲顫動,發出一連串細碎散漫的琴音。接著,煙霧就無聲地散了,再也無跡可尋。
「山海敬神一炷香,勘破生死永無傷——青島韓家,厲害!」唐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