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他,兩個哥哥也許會被輪番批鬥,直到他們死。她也會丟失貞節,但會更早。她明白了一切。她恨這個守護神嗎?她愛這個守護神嗎?她哭起來,哭得沒有了氣。四爺爺掐了她的人中穴,她又睜開了眼睛。四爺爺說:“你常來看乾爹吧。”她擦乾了眼睛,走了出去。十八歲的這一天就這樣結束了。後來她再也不想走出老隋家大院一步,更懼怕回到四爺爺栽了鮮花的小院。趙多多不久就常常帶人來院裡騷擾了。哥哥抱朴常被半夜裡叫起來,叫到民兵連部訓斥一頓。含章隔著窗戶看到弓著腰的哥哥,心尖又開始滴血了。終於,她又去看乾爹了。一年一年過去,四爺爺逢人就誇,說含章真是個孝順孩子。她一天一天消瘦,肌膚漸漸有些透明,青青的血管一根一根都變得清晰了。當她發現這些時,不由得驚慌萬分。她曾指著青青的血管問四爺爺這是怎麼了?四爺爺回答說,不要緊,這是得力於男性的滋潤。她開始真信了這個。但後來越來越疲乏無力,這才明白自己是病了。
月夜裡,她一個人面窗而坐,望著朦朧的街巷。哥哥抱朴有時在院裡走動,她想他會是知道了自己的事情,為她日夜憂慮吧?她不敢看他。她平靜地躺在炕上,內心卻極其痛苦。她真想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再不見任何人。她有時從曬粉場上走出來,茫然四顧,覺得惟一的去處就是四爺爺家。這個四爺爺不僅是個惡魔,還是一個男人。他的強健粗壯的四肢、有力的頸部、闊大的手掌,甚至是巨大的臀部,都顯示著無法征服的一種雄性之美。他精力無限,舉止從容,把含章玩於掌股之上。含章在小廂房默默地捱著時光,內心裡卻被恥辱、焦渴、思念、仇恨、衝動、嫉憤、慾念……各種不同的刀子捅戳著。四爺爺毀滅了她,她似乎什麼也沒有了,只有可憐巴巴的那麼一點性慾。她親手給老隋家留下了最屈辱的一筆,一想到這裡就無地自容。她咬著牙關,等待著什麼。到底要等什麼她也不明白。有一天,她急著要去四爺爺那兒,可是在屋裡轉來轉去不願出門。她的目光在四下裡搜尋什麼,看到了編小草辮的剪刀,兩眼立刻一亮,急急地抓到了手裡──剪刀像冰塊一樣,冰涼冰涼。她叫了一聲,剪刀掉在了地上。她再也沒有揀它,注視了它一會兒,空著手走出門去。可是從這一刻她明白了自己等待的是什麼:她要殺死老趙家輩份最高的那個人!……一個念頭產生了就不容易驅除。她幾次把剪刀握在手裡,但總是離開屋子的最後一刻鬆脫到地上。
四爺爺的大眼注視著她,又飲了一口酒,說:“我知道你想些什麼。事情快有了結果了……”
含章不由得又抖了一下。她心裡還在唸叨:“那個漆黑的夜晚!那個……夜晚!”這樣唸叨著,又湧出一個僥倖的念頭:或許四爺爺指的“結果”是別的什麼事情,或許他還沒有猜到。她這樣想著,問了一問:“什麼是……那個『結果』?”四爺爺兩手抄起來,身子奇怪地縮了縮,說道:
“你殺了我。”
含章“啊”地叫了一聲,伏在了桌上。她哭了起來,頭在胳膊上滾動,身子擰動著,雙肩劇烈地抽動。四爺爺叫了一聲:“小章子”,她還是哭著。她在心裡說:“完了,完了,一切他都知道,一切他都想在了前邊……”她哭著,聲音越來越大。她哭自己,哭整個的老隋家。她哭啊哭啊,像要哭倒這間屋子。哭聲慢慢驚動了外面廂房的脖吳,他探頭隔窗看了看,又縮回了身子。含章仍舊哭著,身子從桌上滑下去,倒在了炕上。淚水澆溼了她的頭髮,在雪白透明的臉上縱橫流動,又流進嬌嫩的頸部。
四爺爺開始端坐著,後來終於看不下去,伏身把她抱在了懷裡。老人垂首看著這張冰冷的、被淚水洗過的美麗的臉龐,連連嘆息。他伸出多肉的手指為她揩去淚水,每揩一下就按一下自己的衣襟。後來她終於不哭了。四爺爺聲音遲緩地說道:“孩子啊,乾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