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蕭瑟的冬日黃昏,落日貼進山巒,殘雪未消,空氣中反射著淡黃色的霧靄,寒氣逼人。也許是太過寒冷,她一路上不停地發抖。玫瑰攙著她,都比她走得快。她覺得鞋子裡有一塊小石子,硌著腳心,每走一步,疼痛都能穿徹心扉。
回到自己的院子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脫下鞋,仔細地尋找那枚小石子。
裡面什麼也沒有,它象空氣一樣地消失了。
那一夜,霜冷露涼,浸了她一頭一臉。
第二天她又去了芳蘭砌。一隻不畏寒的鳥兒木木地立在枝頭,院子裡十分安靜,似乎昨日什麼也未曾發生。她站在空蕩蕩的樹下,額頭抵住粗大的樹幹,輕聲哭了起來。眼淚流下時,有一種奇異的快感。
陽光透過樹枝斑駁地射下來,地上的影子悲痛地扭曲著。
“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熹妃輕輕地說。
胤禛一震,倏地回過頭來,“你剛剛說什麼?”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那麼黑、那麼亮的一雙眼睛,可以清楚地看見自己的面孔。她靜靜地說:“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我對您的心,您可知道?”
說完這句話,她低下頭,下頜觸著高高的衣領時,一雙明亮的眼睛悽悽地斜過來,向胤禛微微笑了一下。
嫋春風
胤禛看奏摺的間歇,眼睛總是不自覺地瞟向窗外。趙士林見皇帝端茶時心不在焉,連忙輕輕說了一句:“萬歲爺小心。”胤禛抬眼一看,原來袖子已經將茶盞拂到了案邊。他收回手,問道:“什麼時辰了?”
趙士林看看銅漏,恭敬地說:“已經午時了。”
胤禛扶住額頭,忽然覺得倦意來襲,吩咐道:“沏一杯釅茶來。”
趙士林不由躊躇起來。皇帝精力過人,素來不愛喝釅茶,今日是揣著心事,只怕現在喝了,晚上睡不著覺。他斟酌了一下,低聲說:“皇上,您如果困了就去歇一覺……”忽然想起自己逾了矩,連忙停住嘴。
胤禛心神不寧,一時間也沒有細想,道:“也罷,你吩咐當值的,不管是熹妃還是怡親王來了,都把朕喚醒。”
“是。”趙士林應了一聲,待宮女把床鋪好以後,伺候他更衣,再才帶著人輕輕地退了出去。
雖然極困,卻翻來覆去不能成眠。簷間的鐵馬叮噹作響,似乎什麼時候也曾經聽過這樣清脆的聲音。恍恍惚惚間,思緒又回到那個雨夜。那天的雨極大,他沒有帶人,趕到湖心小居時,簷間的鐵馬也是這般響個不停。因她晚上睡覺時不喜燈火,故只在外間燃著一盞小燈,透過屏風淡淡地映進裡屋,照得一把黑髮象烏鴉溼羽毛般閃亮,鋪瀉了一枕,越發顯得小小的面孔蒼白可憐。
他拿起一塊軟布為她擦汗,額頭、臉頰、耳後、脖子……只停在了這裡。她的面板比一般人薄許多,即使動作再輕柔,也立即留下一道道淡紅色的印子。
他凝視著那張蒼白的面孔,視線漸漸模糊起來。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緩緩撫摸著那淡淡的彎眉,小巧的耳朵、柔軟的嘴唇,觸手細滑香膩,溫軟如暖玉。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卻覺得那鐵馬叮噹的聲音尤其清澈。
“我無時無刻不掛念著你。”他低低地說,聲音似夢囈。
也只有在夢中,他才能毫無顧忌地說出這樣的話。
當值的小太監嚇了一跳,連忙趨進前來,仔細聽了半響,見再沒有動靜,這才放下心來。他拿起一顆龍涎香加入銅鼎,輕手輕腳地出去了。清冷的香氣嫋嫋升起,翠煙如海雲天氣。
朦朧中,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盼到了一句想聽的話:“皇上,熹妃娘娘來了。”
熹妃進暖閣後,先讓小環把盒子放在炕桌上,然後走進裡間。見兩個小太監正在為皇帝更衣,又退了出去。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