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可以延伸到白天。
由一天至一月,由一月至一年,以致十年八年。
小芬不介意同一個合理的人相處一生。
真是落後的想法?
回到家淋浴後,看半小時小說,沉沉睡去。
夢是那樣清晰,她認識了一個人,他與她相戀,他們為著不可逃避的因素分手,最後,在異地相逢,他已不記得她。
她身邊已經是少女的孩子問:「媽媽,他是誰?」
她若無其事地答:「一個朋友。」
何必告訴孩子,那是她的父親。」
小芬驚醒,額上冷汗涔涔而下。
幸虧只是她一個人,幸虧沒有牽涉到孩子。
呵人生如夢,在黑暗中,她嚮往纏綿,可是害怕失戀。
第二天她九時正起床,無論晚上什麼時候睡,她總努力在九時正起來。
她見過許多睡到日上三竿甚至是日落西山的人,人家下班他們尚未甦醒,與整個世界脫節還不在乎,懶洋洋,爛場塌,尤其是女性,痴痴迷迷,到了早上說話還不清楚,不知服了什麼藥,不能履行一般人職責。
見得多了,有種恐懼。
小芬立定心思早起,一日睡七八小時已經足夠,真的疲不堪言,可在假期補足。
一直以來,她的意旨力都令她做一個整齊負責任的人。
她出門到銀行區去辦一些事情,經過時裝店,看了一會櫥窗,然後到母親家去坐了片刻。
看看時間,忽然覺得累,一定是午餐那碟紅燒獅子頭吃多了。
她決定回家小睡。
母親說:「在我床上眠一眠。」
可是這是小芬生活守則之一:不在他人床上睡覺,即使是母親的床。
隨便慣了,倒處睡,睡醒了,不管何處淋一個浴,那還得了,隨便得那種程度,以後日子怎麼過?
她說:「我回家去。」
說是怪脾氣也不為過。
回到自己的窩,躺到床上,四肢百骸有說不出的熨貼。
她睡到被電話鈴驚醒。
是她老闆,「小芬,你還在家?不舒服嗎?」
「我馬上來。」一看,已經晚上六時。
「你從不遲到,如有事,我可找人替你。」
「不,我沒事,我不過聽了一個重要長途電話,馬上來,十分鐘。」
什麼都有第一次,第一次失戀,第一次丟臉,第一次失約,第一次傷心……
真沒想到會睡過頭。
下樓去叫車,有人喚她。
她一抬起頭,是王永兆。
小芬不習慣在陽光下看到人客,要凝視一會兒才能將映象歸位。
「王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接你上班。」
「我已經遲到。」
「快上車來。」
是一個夢嗎,不管了,小芬上了他的車。
她審視雙手,又看街外風景,不,人是清醒的,不是夢。
她問:「你怎麼知道我在家?」
「酒吧說你沒上班,我丟下那些朋友前來看看。」
「是,我睡過了頭,遲了一小時。」
「總有這種時候。」
小芬笑笑,「白天看來,王先生彷佛年輕些。」
「是嗎,我還以為在陽光底下,我的皺紋無所遁形。」
小芬又笑,「我在日光下看上去如何?」
「很好,面板很白。」
小芬很是喜歡,把臉朝著窗外。
「白天你倒是不怕上我的車。」
小芬承認:「白天那麼多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