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出門,委羽山洞中的月火教弟子已大多安歇。順著洞壁和輕風傳來的動靜,比白天小得多。這時在山洞中逶迤行走,無論自己的腳步聲還是偶爾的談話,都在洞壁上震起了比白天響得多的迴音,嗡嗡嗡地迴盪在四方。
明真送牧雲送到通往洞口的石階路頭,就不敢再往前走了。他跟這位絲毫聽不進勸告的師弟叮囑了幾句,便一步三搖頭地回去了。看著他的背影,牧雲一笑,便轉身邁步走上石階,沿著這條名為“盤梯”的石階路盤旋而上了。
出得洞來,牧雲一路往洞天山下走去。今晚他的目的地,是那個畢真出事的鳴玉溪澗。
等晚上出來,他才發現,洞天山的山林失去了白天的明豔。雖然十四的月光燦爛皎潔,在林蔭密集的山間野徑中閒步時,觸目所及的還是灰黑和暗淡。離了身後的委羽洞口一段路,那繞林吹動的山風就變大了。
強力的山風掠過樹尖,衝入了林中,攪得到處嘩啦啦響成一片。又有空穴來風,強風無論從山洞口掃過還是灌注其中,都把洞體當成了巨大的哨子,迅猛吹出尖利而宏大的哨音。這些山野的聲音,既似猛獸的嚎叫,又像冤鬼的號泣,而在這月圓之夜,人跡稀少的狂野山川裡並不乏真正的猛獸妖魔,它們應和風聲,也在嚎嘯。於是獨自在光與暗的邊緣反覆交錯前行,縱使牧雲再膽大包天,也不免心驚膽戰。
夜晚出來,按著牧雲的本意,既然那畢真是夜裡出來遭遇妖邪,那自己穿戴著月火教的袍服,來山林裡月亮地裡行走,很有可能也遇到殺害畢真的兇手。這樣的計劃有些兇險,但一來為洗脫綠漪嫌疑,二來經歷大王莊之事,他對那些狡詐兇殘的妖魔已是恨之入骨,因此並不如何懼怕。
當然,想歸想,實際來這委羽山洞外神秘莫測的夜晚山野走一遭,出於本能,他還是難免偶爾腿腳發抖。
不管如何,牧雲堅持順著那天畢真可能走過的原路,往前行走。下得洞天山,原本的密林漸漸疏朗;頭頂也照到更多的月華,自己能見的山野漸漸的清明。於是牧雲又回覆了些膽量。
經過一段曲曲折折的山路,牧雲靠近了畢真出事的鳴玉溪澗。這時候,天上月滿如盤,像一隻注滿水銀的玉盆,明晃晃地懸在天上。藉著燦爛的月光,牧雲往四野看去,便能看出了碧樹芳草,隨風起伏。月下的景色,變得頗為清幽怡人。只是雖然不再膽怯,沿著鳴玉溪澗往來行走了一個多時辰,牧雲盤算之事,卻絲毫沒有進展。
見得如此,張牧雲抬頭望望天上,發現已經月移中天;回頭數一數,便發現自己沿著這條山溪來回的次數,已不下十多趟。
“再不回去,恐怕那明真真要著急了。”
牧雲想了想,望望四野,依舊悄無人跡,絲毫沒有妖蹤,便只好放棄。打道回府,上洞天山,入委羽洞,下盤梯,往前走不得多遠,便恰遇到明真正帶著幾個師兄師弟,各打著火把,要出來尋人了。
一夜紛擾,無功而返,之後牧雲便老老實實蹩回洞室,乖乖地睡覺了。
等到了第二天,和牧雲同室的明真便發現,這位教主和護法長老領來的新弟子,竟是無比憊懶。吃完早飯,他們這一輩份的弟子都要去一個寬敞的石廳中去做早課;結果喊牧雲一起去時,他竟然還賴在床上睡回頭覺。身在一個教規甚嚴的修行教派這麼久,明真還真沒見過有人敢這般偷懶。在他心目中,這簡直是大逆不道了!
只不過,當他無奈去那個叫“朗照廳”的石洞大廳中做早課,按著自己的良心跟值班師叔彙報情況時,卻被告知,他這位同室新弟子根骨不佳,早課等日常修行功課並不適合他。究竟如何教化,掌門和教中長老正在耐心研究,讓他先不要管。
“古怪!”
明真不是傻瓜。聽著聞所未聞的理由,再偷眼觀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