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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那隻狗就是“木村”。那一天下著雨,她撿了木村回家,當任偉倫看到那隻瘦小的、發抖的、毛皮上掛著雨滴的小動物時,他的口氣很不悅:“拜託,你連人都養不好了,還養狗幹什麼?你以為我們家閒錢很多喔?”是的,他說這話時語氣粗暴,態度惡劣。但他每天工作將近十二個小時,卻比日本同事少拿一半薪水,所以他認為自己當時有理由語氣粗暴,態度惡劣。

衛嵐沒有跟他爭辯。因為她知道,一旦爭辯起來,就將會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吵。她只是緊緊地抱住木村,發誓似的說著:“我會把它養好的。”

然後,她每天拿狗糧餵養木村,為它洗澡,為它梳毛,唱歌給它聽。這些工作用去她每天的不少時間,她不再感到那麼寂寞了,可是任偉倫卻不開心了。他不喜歡自己的太太每天抱著一隻狗自言自語,她跟狗親熱的時間比跟他還多。

“這隻笨狗有哪裡可愛?不如丟掉算了。”有一次,他半開玩笑地對她說。

沒想到她眼睛一瞪,用半是撒嬌半是嗔怪的口氣威脅他:“你是我的正牌老公,但木村是我的第二個老公,你敢把它丟掉,我就把你丟掉。”

當時,她是跟他開玩笑的。的確,他也確信她是跟他開玩笑的,所以粗心大意了,所以全然沒往腦子裡去。

之後的某一個星期天早晨,他帶著木村上街去��。那天天氣很好,一切都很正常。他出門的時候,她還嬌滴滴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然後,事情就發生了。他牽著木村四處走,東晃西晃,閒適地到處看看。走到前一個路口時,鄰居家的太太還在跟他寒暄,直誇他的狗狗很可愛。可是走到下一個路口時,手中的狗繩突然變得很輕——

木村不見了。

他急了,四處去找。他知道這隻狗對衛嵐的重要性,它跑丟了,她一定會跟他大吵一架。他每天上班已經累得半死,不想把難得的一個休息日也浪費在吵架上頭。

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兜轉了兩個小時,可是——木村這隻怪狗彷彿從人間蒸發了,讓他遍尋不著。他沮喪地回到家,口很渴,腳很酸,實在沒心情向她好好解釋。

結果那個不講道理的女人竟然一口咬定:“是你故意把木村丟掉的,一定是。”然後背過身去不理他。

“拜託,我那麼無聊丟它幹嗎?明明是它自己跑丟的,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她擺後背給他看,他的情緒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假裝看報紙,一隻眼偷偷瞄她。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都一個小時過去了,她還是不理他!這女人就這麼能賭氣嗎?

他忍不住了,“喂,你夠了吧?不過是一隻蠢狗走丟了而已,過兩天它會自己跑回來的啦,你那麼斤斤計較幹什麼?”他說這話原本旨在安慰她,但他又拉不下臉來真的對她示弱,所以語氣很兇惡。

他的話成功點燃她壓抑已久的怒火。她一氣之下抓起茶几上的一個茶杯就往他頭上扔,“臭男人,你去死!”

“砰”的一聲,茶杯砸中他的額角,再掉到地板上,碎成片片。他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然後視線開始模糊——原來他流血了,血滴到他的眼睛裡。他也火了,一下子跳起來,“你打我?!”憤怒到幾乎失去理智,他原本想拿面前的菸缸回敬她,可是手指頓了一頓,終究還是捨不得砸疼她,改抓起沙發上的柔軟抱枕K她,“瘋女人,你才去死!”

一時之間,兩個人彷彿又變回19歲時的輕狂幼稚,居然雙雙跳起來開始打架。

如果當時錢千芊在場目睹了這一幕,她一定會氣得七竅流血而亡,但她也一定會在自己氣死之前拼命阻止這兩個人互毆。可是錢千芊不在,偌大的房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人做和事老,只有滿屋子亂飛的報紙、茶杯墊、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