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家不過三代,玉家人丁並不興旺,老家主膝下二子一女,老大玉關,年輕時江湖人贈「玉面郎君」的稱號,為人慷慨,素來附庸風雅;老二玉閒詩文不行,但習武略有天賦,就是性子驕橫,不好相與。
至於那一女,早年便給嫁了出去。
輪到孫子輩,就真成了獨苗,老大媳婦兒一直無所出,老二倒是生了個小少爺名玉廉,花了不少錢財打點,才給塞進歷來只有官家子弟才能進的國子學。
也不知是不是祖宗的風水都累到了生意場上,子嗣是一代不如一代,到玉廉這一輩時,是文不成武不就,只曉得胡吃海喝,夥同幾個紈絝坊間玩樂。
祝壽當日,左右都找不見玉廉少爺,下人們都急了眼,眼見快開宴,二夫人也管不得那混小子,只當他又隨狐朋狗友在建康玩得樂不思蜀,反正老大家的無後,自己兒子是要承家產的,老太爺再不悅,也得寵著獨苗,便隨他去。
這鼓樂一響,時妙曳身著曳地裙,手捧靈芝酒,自清風枝頭落下,點在舞臺上擺出的珍珠中間,一顰一笑,皆是動人。
據說神女麻姑便是在絳珠河畔同西王母祝壽,民間便取此意象,祝願萬壽無疆。
要擬出絳珠河,光有珍珠還不足,壘建的臺子側畔又擺上了好些絳色的垂絲海棠,時妙曳一步一搖,慢慢行入花間,抬眸瞥見花枝上的雙飛燕,心裡沒來由一動,眼前浮現出曾經花間獨舞,聞花輕嗅的姑娘。
時妙曳見過不少好苗子,但年過二八始學,還能比過幼沖即練的,只獨那一個。
想起她自創那一式燕還巢,時妙曳順勢改了已有的動作,隨著曲樂,忽地旋身來了一記倒踢紫金冠,而後落地銜花回眸。
昨夜雨落,嬌花帶露,珠子沾在臉上,尤是美人垂淚。
「好!」
雖這一式與祝壽似不相符,但攔不住驚艷,眾喝彩。
喧囂間,時妙曳足下的舞臺崩裂,內腔裡炸開滾滾煙霧,迅速將人纏裹。眾賓不覺,只以為是要擬出瓊樓仙境而故意折騰的效果,只有朱雀樓裡幾位陪同二當家前來的主事先生,紛紛長身而起。
那臺子平地起,搭得高,下落時瞬間沒人身,時妙曳不以功夫見長,但勝在多年練舞,身柔輕功絕,足尖在內壁借力,順手攀著一物躍出。
端的是仙子落凡塵。
看當家的平安無事,朱雀樓裡的人都鬆了口氣,玉家大公子玉關還親自迎上前,約莫想展示自己的寬厚,噓寒問暖的套話已湧至喉頭。
時妙曳落地,隨即鬆手,哪知她捉著的並非捆縛竹竿的繩綢,而是一卷畫,拴在牛皮筋上,這一放瞬時彈射至頂端,嘩啦一展——
畫中美人舞罷,定式正是方才時妙曳銜花回眸的「燕還巢」。
席間有人高喊:「不知這是哪位仁兄的墨寶,二當家在此,還不速速出來認領,再不出來,小心教人借花獻佛!」
一時間是祝壽也忘之,全是插科打諢。
酒席過半,打房中不情不願出頭的二公子玉閒乍一瞧那畫,怫然色變,忙穿過人群,上前指點:「這,這不是……」
大公子將他堵住,面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二弟,你可來得太遲,要自罰三杯。」
「這,這畫中的人分明是……」玉閒也不知自己的眼力何時這般好,急忙揪扯著玉關的袖子,指著圖上美人眼尾的黑痣,而時妙曳臉上光鮮,別說痣,連一絲紅印也沒有。玉關詭異一笑,故意讓開步子,就在玉閒失態往下鬆口時,玉家主猛然咳嗽兩聲,將目光帶回自個身上。
喧賓奪主,確實不妥,時妙曳鎮定地吩咐人收拾,連頭亦未回,借賓客的談笑認定是某一狂熱的傾慕者所為。舞臺是她設計,並著匠人搭建,想是這裡頭有人給錢財買通,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