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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頁

一個不少,全是往常喝酒吃肉的朋友。

王泓抄著手站在門邊,既不脫靴入內,也不闔門離開,就這麼直愣愣盯著滿座。左側摟著姑娘的,臉上潮紅,像已吃醉,將腳一抬,後跟落在桌面上,陰陽怪氣道:「喲,瞧瞧看,這是哪位貴客?」

幫腔搭話的人一個個都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什麼風把王大公子吹來了?」

「你開黃腔,保不準人家改名就跟娘姓謝嘍,謝家可不比王家好?呵,祖宗庇蔭,至少不會遭連坐!」

也有唱紅臉的,端得是隨和和事佬。

「朋友一場,舌頭不要就割了去下酒。」

「阿泓,兄弟開玩笑,別介意,來來來,坐下吃喝。」

說著還遞過去乾淨酒盞一套。

任誰在這鮮明對比下聽了好話都會耳根子軟,下意識尋求依靠,果然,只瞧王泓挑了離那人最近的位子下腳,放柔聲線,幾次欲言又止後才得開尊口:「我,我想上你家待幾日。」

「這可使不得,」那人推脫,又怕他誤會,為了挽回面子,極力解釋,「說來湊巧,家中這幾日不方便,內人正發火鬧脾氣,這若是衝撞上,豈不鬧笑話……」他將手攏在唇邊,小聲嗔罵了一句,「……母夜叉。」

他家娘子賢惠得那叫一個夫唱婦隨,這母夜叉的點子還是王泓當初給想的,原因無非是人新婚燕爾,不想在外多奔勞應酬。

但王泓沒揭穿,目光順著座次,往旁邊一人身上落。

「你呢?」

「我?王大少爺,您可說笑,我爹那脾氣你是曉得的,他……」接話的小個子瞬間成個慫包。就他爹那個勢利眼,這話倒是實誠。

王國寶一死,王恭是心滿意足,但響應他起兵的人可不少,荊州刺史殷仲堪、雍州刺史楊佺期,還有個常年盤踞江陵的桓玄,萬一這幾位也來點要求,開了頭決定懷柔的司馬道子會不會一一相應?

這節骨眼上,沒人想當靶子,賠上整個家族。

王泓不抱希望,他算是看出來,這些人也就是嘴皮子上的朋友,明裡暗裡只盼著把自己摘乾淨,連毫無親緣的人都是如此,指不定父家母家的親戚正隔岸觀火看笑話,能幫都不定會幫,何況當初他爹不怎麼受待見。

德不配位,自是遭嫉妒詬病的。

但他又不肯死心,還想再驗一驗人情是否當真如此淡薄,這求外人好像比求自家人心裡要好受些,遂點了酒桌上一人道:「我依稀記著,年前借了你一隻先秦的鹿鼓同一面獸紋鏡把玩,也該是時候還來了吧?」

可人卻操著一副無辜又莫名其妙的口吻回他:「哪裡借過?」還想搜腸刮肚,倒騰一串子藉口。

王泓拍桌,不欲再聽,把手頭的酒潑過去。

一時間,滿座皆放下酒盞,連抱姑娘的都鬆開了手,氣氛沉重而凝滯,像壓著陰慘慘的烏雲,每個人臉上只留下最直白的冷漠的表情。

「這頓小爺我請,哼,以此為絕!」王泓憤慨,從面上一直紅到脖子根,整個人梗著脖子,環顧一圈,恨恨道。

說完,他竟摔杯為別,快步走出去。

小二被響動驚嚇,扒著門框探頭張望,王泓瞥見,稍稍留步,當著眾人面撂下話:「記我帳上。」

「帳上沒錢,往哪兒支取?」小二順嘴說漏了話,臊得王泓下不來臺,他從前都是掛帳,說順了嘴,一時還沒改過來。

小間裡的人笑得前俯後仰,摟姑娘的招手:「還是我們自己給吧,王大少爺,真不來吃點?以後怕是沒機會嘍!」隨他話落,又是一通鬨笑,連帶那一旁的小二,也抿唇憋氣,滿眼寫著「痛快」二字。

王泓再受不住,兩拳緊握,跑了出去。

春夏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