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月一面用繩子束緊袖口,一面笑道:「拆屋流。」
看他望聞問切皆畢,幾人也不再作怪,一個個乖坐得好比那書塾中上下求索的好學生。若不是相識多年,便是崔嘆鳳再好的氣度,也受不住這想一出是一出般的變臉。
「怎麼說?」
「解得。」崔嘆鳳招來其中一位叫紅翡的醫女,呈來藥箱,又令另一位叫青翠的醫女,架上小爐,隨後自個兒攤開一卷金針,看他束袖,忙不迭阻攔:「先別急著收,得以火針刺法療毒,必要時,可需放血。「
外頭還有一堆男男女女伸著腦袋,攀著門窗朝裡看,雖隔著老遠瞧不仔細,但總有種被當猴看的膈應。崔嘆鳳指著剩下的兩位醫女,便提議:「不若叫蘭因和絮果給你搬扇三折屏風?」
話沒說完,公羊月已自顧自把右側衣衫撥開,露出肩臂。
都說男女七歲不同席,雙鯉平日跟他沒大沒小,這會子卻是自覺起身,只留了一句「我去將人趕走」,快步避開。
「大夫就留著吧,」公羊月忽然開口,「多難得才碰得上一回疑難雜症,若不對著人學,難道還就著書死鑽?」
晁晨眼前一亮,沒留神,差點踩著褪下的衣帶子滑倒。
公羊月還得騰出左手扶了一把,搖著頭道:「你又作甚?莫不是你也是位佳人?別一副沒見過男人的模樣……」
晁晨甩開他的手,逕自遠遠坐到一邊,剛緩和的臉色又黑了。
外頭那老大夫有一點沒說錯,毒已入心竅,若非公羊月內力強橫,又兼具常人難見的心志,只怕不是毒發,便已被疼死。
「忍著點。」崔嘆鳳本想遞一卷布叫他咬著,可轉念一想,公羊月向來死鴨子嘴硬,決計不會接,便又放了回去,先給他吃一劑定心藥,「這毒不烈,卻很是磨人,過走經絡能致人痛不欲生,待會我行火針,會疼上加疼。」
公羊月把手一擱:「來吧。」
紅翡扇爐起火,青翠烤針,崔嘆鳳手法極快,專挑手三陰經上的主穴,一針到位。
初時,公羊月面頰潮紅,額上汗如雨下,兩腮緊咬,偶有磨牙,連呼吸也粗重不少,明顯是真疼。就在旁人以為定要張口相呼時,他卻硬抗了下來,直到針盡,崔嘆鳳一刀隔開他中指,他都始終面帶不屑的笑容,似不願叫人瞧見落拓。
隔著遠遠的,晁晨也覺得目不忍視,心中不由地有些感佩,甚而掂量,若是自己可還能維持這般氣魄。
想到這兒,不禁一嘆。
畢竟也算是代己遭罪,晁晨心軟,覺得自己應該說些話寬慰,叫他別開注意,能免去苦痛。
正要張口,公羊月不知何時已看了過去,將其堵了回來:「不用太佩服我。」晁晨一時忘了詞兒,喉嚨裡滾出個單音:「啊?」
「你是沒見過身邊這位,在江左的壯舉,那叫一個嘆為觀止。」公羊月朝崔嘆鳳抬了抬下巴,岔開話題,接著對晁晨說,「想當初建康坊市最有名兒的那幾位伶人伎子,哪個不是千金一夜的主兒,還個個都脾性清高,捧著金銀來會,也不見得半月能露一面,偏就是咱這位崔神醫一至,一二三四五個全都來了,快趕上湊一桌骰子局。這夜會五美,當即成名。」
崔嘆鳳解釋:「我那是研製了芙蓉膏,姑娘都問我要,去了東家,總不好西家,便租了條畫舫,約著一塊。」
公羊月卻故意略過他的話,繼續往下侃:「當時京都才子都急了眼,便也想瞧瞧這神醫是個甚麼牛鬼蛇神,於是便包了龍藏浦上所有的舟子,還聘了些遊俠兒伺機登船,沒想到那些莽漢手頭失了分寸,把畫舫給敲了開。你猜怎麼著?」他頓了頓,故意賣了個關子,「滿河數百雙眼睛盯著,只見星野在水,船接天河,五美齊奏樂,崔兄引燈坐於正中,木屐廣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