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月眯著眼,微微躬身細看。
他認出這個女人,先前尋人時就在附近撞見,後來被幾個青壯年給拉拽回去,說是遭難的其中一戶的當家主母,醒來發現孩子慘死,迷了心竅得了失心瘋。
「我不是有意的,不,不是有意,是他,是他挾持了我的孩子……」女人不敢看人,抱頭驚恐避開,痛苦呻|吟。
公羊月聞言,驀然想起苗定武的話。
——「殺他的人是那個婆娘,如果不是她捅了一刀,你師兄那麼好的武功,我又如何打得過?」
「是你?」公羊月一把揪著她衣襟,將人提起,迫使其與自己對視,「是你捅了他一刀?」劍谷弟子衣裳歷來形制相同,顏色相近,雨夜裡目視不清,很容易將兩人混作一人,婦人空洞無神的雙目吃力地眨了眨,渾身抖如篩糠。
恰好此時,有拿著火把的親戚出來追尋,婦人低頭看著他手裡劍,怪叫一聲,猛地掙脫,手腳並用向外跑,一路跑一路狂笑,瘋癲得更厲害:「殺了我,殺了我,我不想活了……」煎熬之中,記憶已是錯亂,「還我孩子,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只聽「撲通——」一聲,人向前摔在青石板上,將她絆倒的是縫隙裡插著的一把鋥亮匕首,是她醒來時一直握在手中不放,到此被捉住後偶然掉落的。
一切都是命。
她尖叫一聲鬆手,把匕首扔了出去,寒光一閃,正滾在劍客腳邊。
公羊月蹲身拾來,臉上極盡嘲弄:「還你孩子,那誰又來還我師兄?告訴我,這把匕首是你的嗎?」
「不是我,不是我!」
婦人調頭就跑,長街上迴蕩著她的哭號和癲笑,公羊月閉上眼睛,眼眶濕熱,冷冷道:「你居然幫著劫匪害了唯一能救你的人,可笑,他憑什麼得死?你憑什麼能活?」說完,飛刀一閃,紮在女人背心。
「公羊月!」
斜地裡飛來一道女聲,刺穿雨幕,想要喝止,卻遲來一步。
公羊月走上前,居高臨下看著垂死的女人,落下眼淚:「你這麼痛苦,即便回去,也渾如噩夢,不如早早了結。」
女人嘔血,抓著他的衣服,嘴唇一張一合,好像恢復了一絲清明神智。
「你說什麼?」
公羊月湊近,發現她說的,乃是「對不起」。
方婧和其他見到訊煙的劍谷弟子趕來,上前喝斥:「公羊月!方才叫你,你為何不收手!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殘害……」
公羊月繞開屍體,頭也不迴向前走。
「你站住!」方婧跺腳。
打著燈籠的婆子和追趕女人的四鄰親戚趕來,瞧見慘禍,多嘴一句:「天可憐見的,丈夫給燒死,兒子又被剁成泥,就剩這麼個瘋婆娘,還要被……哎喲,你們說說,這是造的什麼孽哦!」
「這個人我見過,記得好像是個劍谷弟子。」
方婧臉上掛不住,頂著臊熱,追喊道:「公羊月,你給我站住,你說清楚怎麼回事,為什麼只有你,夏侯師兄呢?」
「他死了。」
「啊?你說什麼?」
「我說他死了!」公羊月猝然回頭,臉上青筋暴跳,慘無血色。
方婧頓時像被抽走三魂七魄,打了個擺子,全靠幾個師哥師姐扶著:「不,夏侯師兄武功那麼好,怎麼會死?他那麼好一個人,誰會與他結仇……」再看向公羊月時,她猛地跳起來,伸手一指,急火攻心,口不擇言大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他!」
他?
這是什麼天理,為什麼又是他公羊月?為什麼一有不好的事發生,就要算到他頭上!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
公羊月狂笑,笑得眼淚直掉,把長劍一橫,恨恨說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