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筠隔著玻璃的店門朝外看著,他拿著手機在打電話,表情看上去不太好,電話很快就掛了。等時筠背上包出去的時候,他還沒有抽完一根煙。
起了風,攪著白煙混著雨夾雪飄飄蕩蕩。他挨著旁邊的路燈杆,風有些迷人眼,他微微眯眼,帶起來臥蠶,薄唇含著菸蒂,眼睛看著灰藍色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開關門的聲音引得魏樅應收回了注意力,扭頭望向旁邊,他看見時筠出來,手指把嘴邊的煙拿下來,將煙按滅在火機的金屬機身上,看了眼四周沒有垃圾桶之後隨手丟進排水的窨井蓋。
「這裡不好打車。」魏樅應抬手把時筠的帽子戴起來,「外面在下雨你去店裡等我,我走到路口去打車,等打到車你再過來。」
這個天氣這個時間,打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魏樅應走到路口,拿著手機看著一直等待車輛接單的介面,加了兩次價格之後,還是沒有車子接單。
路口沒有可以避雨的地方,雨夾雪落在手機螢幕上,就像是夏天清涼的沙冰。
只是這刨冰機年久失修了,冰漬濺到他的手機上衣服上。那混著雪的雨滴落在袖子上,在滑溜的棉服表面慢慢滲透進內裡的棉絮。
他突然想到之前念大學的時候,他宿舍有一個南方室友,他在下雪天總是打一把傘,那會兒魏樅應非常不能理解。
現在看來南方這雨夾雪就跟下雨一樣,不打傘不行。
正當他準備第三次加錢的時候,一雙胳膊從身後抱住了他的腰。
魏樅應偏頭朝身後看去,原本站在店裡等他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過來。
風有點大,她的帽子被吹掉了。魏樅應在打車軟體里加了價又掛上了獎勵的紅包。然後將轉過身抱住了她,被風吹紅的手壓著她的帽子:「不是叫你在店裡等我嗎?」
時筠剛才站在餐館門口,看著他走到路口。
這風雪不小。
腦袋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蹦出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詞『風雪一程』。
看著深冬的北風吹過他,又吹過空中的雨雪,黑色的身影站在灰濛濛的世界裡,有點叫時筠挪不開眼睛了。
「陪你一起等。」
魏樅應:「冷的。」
想勸她去店裡等。
只是自己說完,她抬手反將他抱住:「那你抱我,抱得再緊點。」
時筠仰起臉還能感覺到雨雪落在自己臉上,她打趣:「這回是真的吃雨了。」
-
魏樅應陪時筠玩了兩天,他們去了傳說中國內最靈驗的寺廟,魏樅應不是信這個,如果真的最靈驗那麼豈不是洵川人都沒有煩惱了?但時筠已經拿著香跪在了蒲團上。
十方神靈有的莊嚴寶相有的低眉慈笑,她拜得認真。
等時筠拜完了才發現魏樅應一直站在自己身後,壓根沒有拜佛。
他說他沒有什麼想求的。
人活著一為錢財、二為長壽。
他不缺錢,至於活不活得久,他也無所謂。
他等時筠從蒲團上起來,牽著她的手。
過年期間來燒香禮佛的人不少,他們一起走在人頭攢動的大殿裡,他拉著時筠的手讓他們得以不被擁擠的人潮分開:「我不想長命百歲。」
時筠好奇:「為什麼?」
人本身就像是一個蓄水的陶泥罐頭,十幾二十歲再往後二十年裡都是蓄水的過程,等到了一定歲數之後,泥罐頭就會出現裂縫,水就會從裂縫裡流出來,等水流光了,人也就死了。人一旦到了流水的時候就是人生開始走下坡路的時候,都時候享受不了生命的質量,經歷中年發福脫髮或許這才是噩夢。
況且他一向覺得人想要長壽不過是因為對死亡有恐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