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狹小,他們一家四口正在用飯,日朗坐立不安。
女主人是一位中年太太,好心地說:「你到姚小姐房中等吧。」
進入房間,也不過只是一床一桌餘地,真沒想到母親的生活會是那麼窘。
案頭上有一張姚世華年輕時的照片,像煞了日朗。
狹小的窗外沒有風景。
日朗默然。
她想起夢中那間房間,母親抱她坐在膝上講故事,它也同樣骯髒狹小。
母親窮其一生未能脫離這個困境。
日朗冷靜地想:可以叫她一起住嗎?不行,焦日朗不能與她相處是個事實,她太瞭解她,三日之後她便會讀她的日記聽她的電話指揮她的傭人弄得雞犬不寧。
十年前焦日朗就是因為那樣才搬出來的。
那麼,替母親找個比較舒適的單位。
可是日朗能力有所不及,都會消費太過昂貴,普通人不可以支援兩個家。
她用手託著頭嘆口氣。
她是白來了。
多此一舉,日朗抓起手袋站起來,向女主人告辭。
女主人正捧著一碗湯喝,不知是什麼肉煮什麼蔬菜,香得要命。
日朗在讀書時最希望放學有一碗這樣的湯喝,後來,後來就放棄了這樣的奢望。
她道謝,退出狹窄的走廊。
一抬頭,看見有人擋在她面前。
那是她母親姚世華。
母親一臉倦容,不忘諷刺她:「什麼風把焦小姐吹到這裡來?紅十字會來巡視難民營乎?有啥地方可以改良別忘了告訴我。」
日朗靜默一會兒,終於說:「我願意替你付首期。」
她母親卻聽懂了,有點意外,半晌說:「餘款我也付不起。」
「我一個月一個月替你付。」
她卻擺擺手,「免了,每個月都要我提心弔膽地等你施捨?我情願住得差點。」
「可是這個地方——」
「實在不能見人是不是?」姚女士苦笑,「同我一樣,已無人可見,無關重要。」
「空氣也不好。」
「又不是你住這裡,焦小姐,再見。」
焦日朗低下頭,沉吟一會兒,「我再想辦法。」
她母親掏出鎖匙開門,一邊笑曰:「別想太久,我已年過半百。」
她一直不忘揶揄親女,日朗卻已不再生氣。
她除了日朗已無他人,唯有拿她出氣。
母女二人在門外擦身而過,各自返家。
焦日朗的家合規格得多,雪白的傢俱牆壁,一件多餘雜物也無,整整有條,只住她一個人。
白色毛巾,白色香皂,都放在適當的位置。
這是焦日朗的堡壘,她需要這個安樂窩,每日辛勞的工作結束後,返回家中,縮成一團,逃避現實,不必開口說話,愛哭就痛哭一場,愛喝就喝個爛醉。
即使母親是慈母,日朗也情願獨居。
日朗不想同任何人解釋她的得失、苦樂、希望、前途。不,焦日朗始終還沒有碰到那個人。
母親沒有救她,她也救不了母親。
關係這樣密切,也不管用。
日朗深深悲哀。
她終於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出門上班,看到鄰居搬家。
心一動,日朗問:「房子賣出去沒有?」
「我也是租的。」
日朗探頭一看,裝修新簇簇,沒住多久,又搬走,真浪費。
「好端端為什麼搬?」
那男生嘆口氣,「本來打算結婚。」
夠了,一句話已經足夠。
「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