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跳起來,晏小姐的雙臂開啟,晏小姐攔在他的馬前,不斷點頭,指著多多示意他們放馬——鄭重宣告,在這一系列愚蠢行為中沒有我彎的什麼事情,彎是個喜歡太平日子的人,一向本分,從不惹事生非,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多多被摘去轡頭馬鞍,恢復了自由身。
他們給我換了一身跳滿蝨子的盔甲。我自己的衣服上也全是蝨子,來了新蝨子,它們激動興奮的心情不亞於千年以後的井岡山會師,雙方豪興大發飯量劇增,將我當作接風宴席,痛咬一通。
他們還讓我在自己的馬中挑一匹戰馬,我選中了西西。原因很簡單,我們的所有倒黴事情都是這個鬼東西搞出來的,我要讓它吃不了兜著走,從此燒香拜佛修來世,爭取下輩子再也不做馬了。
他們把我當成男人這並不奇怪。一來我有意隱瞞,二來這些天與野馬混在一起,我早已灰頭土臉,面目全非了。
我被劃歸在馭馬屯什長韓昭的麾下,就是那個說話苦口婆心的人,他管著連自己在內十個人,基本算是半個獸醫。大約是讓我做馬伕吧?這樣也好,我可以替多多好好照顧他的寵妾們,我目光陰狠地看看西西的後腦——順便多剋扣一點你的糧餉。
很快,我便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原則性錯誤,那就是,一天以後,西西幾乎沒有什麼糧餉,也就談不上剋扣,更談不上接濟多多的寵妾們了。連我自己也沒什麼糧餉,面口袋裡裝一點苦澀乾燥的炒米,還有一點鹽塊。
韓昭對馬的感情非同一般,他邊吃飯,邊不斷審視著我的瑞瑞、咪咪、發發、索索、拉拉、西西,一匹一匹評價過來,嘴裡不時冒出一些我聽也聽不懂的馬類名詞,感覺上去就像現代年輕人在談論寶馬、賓利、勞斯萊斯。
“馬是不錯,你看看,好好的馬都被你折磨成什麼了?把它們累得……”這是他對我的終極評價,我白他一眼,他們那萬把匹馬看起來也個個萎靡不振,疲憊得很,有什麼資格說我?
我看他心眼不壞,沙啞著嗓子問他:“你們作戰時候,士兵之間如何互動?”自從那天被將軍掐了脖子,我的喉嚨一直不順暢。
韓昭不懂什麼叫“互動”,我們兩個比比劃划著互相解釋著,雞同鴨講中我漸漸明白了,騎兵之間要保持一定的距離,隨時注意腳下有沒有倒下的屍體絆倒,他們這支軍隊以偷襲和短兵相接為戰鬥特色,我點著頭摸了摸發給我的圓環厚背薄刃長刀。
話講完,我窩回去吃飯。
韓什長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特地跟著我過來,談起他們那位驃騎將軍如何年輕神勇,在一年多前一戰成名,成為了大漢的傳奇人物;過去的幾天裡,他們的軍隊已經在西北大漠上橫掃了匈奴人的奎濮部落、焉支屬國等三個匈奴部落,所到之處都是披靡無敵、無往不勝……
他說到興頭上,不覺神采飛揚,帶出滿口白沫,瞧情形打算滔滔不絕利用整個用餐時間為他們的將軍歌功頌德,為他們的隊伍高唱讚歌。
我的耳朵漸漸起繭……
我的拳頭慢慢捏緊……
我的長刀鏘鏘作響……
——這種人,應該去做戰地記者或者新聞發言人。放在這裡管理馬匹,連馬都會被他鴰噪地降低體力的。他再往下說的話,我隨時會揚身而起,手起刀落,將他來個乾淨利落的了斷!
但是,我按照梟翼的職業規範,低頭順目地洗耳恭聽著。不管怎麼樣,他現在也算是我的上司。
這支隊伍窮得丁當響,我們連個軍帳都沒有。晚上只能露營,人和馬一起睡覺,我團著身子鑽在馬腹下,睡得很香。夢裡見到多多跟我哭訴,它的寵妾們不在身邊,它很寂寞。我便勸慰它,多情自古傷離別,還是跟我一樣做個沒心沒肺的活著比較太平……
“起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