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爺在將向小七帶到了董永家又喝了杯茶水再感嘆了一番就功成身退了，乾淨得有些空蕩蕩的正房裡，便只餘下了向小七和董永兩個人。

董永木愣愣地，從院子裡到椅子上，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這是歡喜過頭了啊，姑娘，你放心，給他喝點水，過一陣就好。”老大爺在走之前對向小七很有經驗地說道，“要是你捨得，一巴掌糊下去最快，保準立馬就能回神！”

向小七當時呵呵呵得含糊回了，現在就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味道不咋地，她不著痕跡地連同茶杯都換了自己的，仙茶香氣撲鼻，她喝得美美的。

等到向小七都已經喝完了兩杯茶，董永的眼皮才終於動了動，僵硬得跟木頭似的臉上也漸漸多了點生氣。

他看著向小七，似乎想笑，但那表情怎麼看都更像是要哭，囁嚅著發出了嘶啞的聲音：“姑……”

“行啦，大侄子，你知道我是你姑姑就行，別一直叫，那樣我會覺得自己老了！”董永剛叫出了一個字，向小七就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將兌了水的仙茶往董永那一推，向小七繼續道：“來，大侄子，瞧你嘴幹得，喝茶！”

才不管董永的意願，向小七一口一個大侄子叫得順口，總之，她盡頭就是要把自己“遠房姑姑”的身份給落實了。至於董永的少男心，碎了就碎了吧，有萬能的時間在上面縫縫補補，早晚能好的。

董永哭喪著臉端起了茶杯，只喝了一口，滿口生香便消滅了他的食不知味。

酸書生普遍有著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特色，董永就是如此，哪怕在還了債款後家裡已經快連鍋都揭不開了，固執的董永還是用最後一點餘錢去買了茶。生活一落千丈，好茶那是甭想了，就那麼幾兩曾經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粗茶，便讓他連坐牛車回臥羊村的銅板都給不起了。

買了粗茶，董永也沒怎麼喝，一是嫌棄口味不好，二是喝完了的話他可真沒餘錢買了。

茶水清透，帶著點喜人的綠，董永低頭，透過氤氳的霧氣可以看見杯底的茶葉梗在慢悠悠得打著旋。香氣撲鼻，董永忍不住深深呼吸了幾口，想起了就算自己還是富家少爺的時候，這樣如同甘霖仙露的茶也是不曾喝過的。

是向小七帶來的茶……那杯裡一派悠然的茶葉分明就自己買的普通粗茶。

那麼，是因為向小七在這裡的緣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有自己心儀的女子在，哪怕是黃連，也是甜的。

董永忍不住看了向小七一眼，只見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端得就是自己期待著的顏如玉的模樣。這顏如玉也正看著他，似乎蹙了蹙眉，他剛想要伸手替她撫平她便張了口，聲音如同天籟，說出的話卻讓他再次被雷劈。

她道：“大侄子，你看什麼呢？”

對著一臉被雷劈然後垂下了頭的董永，向小七腦門抽抽，只看他剛才那副模樣，她就知道他絕對又走神了，還走地賊遠。

腦補帝一樣的存在實在讓人傷不起，向小七準備快刀斬亂麻。

“來，大侄子，這是你家房子的房契，你拿著。”將自己才到手兩天還沒捂熱和的房契拿了出來，向小七將它推到了董永面前。

茶杯裡飄起的白霧擋住了董永的視線，他的腦袋裡嗡嗡的，卻還是清楚聽到了向小七的話。

房契，他家房子的房契？

連房契都給他了，難道她還真是他的遠房姑姑不成？

心儀的女子變成了自己的長輩，董永心裡又酸又澀又苦又痛，他端起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以掩飾自己的情緒，卻差點被那滿口的苦澀惹出了淚來。

放下茶杯，董永苦笑著想：看吧，粗茶就是粗茶，這下子就被打回原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