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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自己整治得死去活來的小子,笑容逐漸僵住,語調也有些苦澀:“沒什麼,就只是,讓他認我做老大,唯我之命是從而已。”

江慈自入相府,和安澄也是經常見面。以前一直覺他就是大閘蟹的一條蟹爪,恨不得將其斬斷了方才洩憤。但那日在戰場上親眼目睹他那般慘烈死去,知道正是因為他率死士力擋桓軍,才保住了三萬長風騎的性命,阻止了桓軍的長驅南下,心中對他印象大為改觀,對他的為人也是深為敬重,不由嘆道:“安大哥怕是吃了不少苦頭。”

“是啊。”裴琰微微仰頭,這幾日來,他胸中積鬱,傷痛和自責之情無法排解,這刻彷彿要一吐為快:“這十八年來,他一直跟著我,從未違抗過我的命令。我有時練功練得苦悶,還要拿他揍上幾拳,他也只是咬牙忍著。我和玉德,有時偷溜下山,去南安府遊逛吃花酒,他和許雋,便裝扮成我們的樣子,留在碧蕪草堂。有一次,被,被母親發現了,將他們關在冰窖中,快凍僵了,我和玉德跪暈過去,才被放出來。”

今日下葬那人的音容笑貌宛如就在眼前,但同時閃現的,還有那箭洞累累的血衣。裴琰眉宇間傷痛漸濃,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回憶什麼,但話語有些零亂,有時說著帶安澄上陣殺敵的事,有時又一下跳回到十三四歲的少年時光。

江慈知他積鬱難解,只是默默聽著,也不接話。

藥香愈發濃烈,江慈站起,在藥爐內添了把火。裴琰凝望著那火苗,愣怔良久,忽喚道:“小慈。”

江慈遲疑了一下,輕聲應道:“嗯。”

裴琰伸手,要將右腿綁腿解開。江慈見他左臂有些不便,跪於他身前,輕手解開綁帶。裴琰將褲腳向上拉起,江慈看得清楚,他右膝右下方約一寸處,有一個碗口大的疤痕,中間似被剜去了一塊,觸目驚心。

裴琰輕撫著那疤痕,喉內鬱結:“那一年,麒麟山血戰桓軍,我帶著兩萬人負責將五萬敵軍拖在關隘處,當時桓軍的統領是步道源。我那時年輕氣盛,仗著輕功,從關隘上撲下,斬殺步道源,又在安澄的配合下,攀回關隘,卻被步道源的副將一箭射中這裡。

“我一時大意,加上又忙於指揮戰事,沒注意到箭尖塗了毒,待血戰兩日,將那五萬人盡殲於麒麟山,才發現毒素逐漸擴散,我也陷入昏迷之中。

“當時戰場上連草藥都尋不到,安澄將這塊壞死的肉剜去,用嘴給我吸毒,我才保得一命。他卻整整昏迷了三個月,直至我尋來良藥,方才醒轉。”

他話語越來越低,江慈仰頭間看得清楚,他以往清亮的雙眸,似籠上了一層薄霧。

江慈默默地替他將褲腿放下,又將綁腿重新紮好,坐回原處,低聲道:“相爺,人死不能復生。安大哥死在戰場上,又救了這麼多人的性命,馬革裹屍,死得其所。他在天有靈,見到相爺這樣,心中也會不安的。”

裴琰卻愈發難受,低咳數聲。咳罷,低聲道:“他本來,可以不這樣離開的,都是我的錯。”

江慈聽他言中滿是痛悔之意,側頭看向他。裴琰呆呆望著藥爐內騰騰的小火苗,輕聲道:“如果、如果不是我一意要借刀殺人,消耗高氏的實力,他們就不用退到青茅谷;如果不是我太過自信,輕視了宇文景倫,也輕視了他身邊的那個人,如果我不是過於託大,在牛鼻山多耗了些時日,他也不會―――”

江慈自識裴琰以來,除了那次相府壽宴他醉酒失態,見慣了他自信滿滿、狠辣冷漠、恣意從容的樣子,從未見過這般自責和痛悔的他,卻也無從勸起,半晌方說了一句:“相爺,別怪我說得直,若是再回到一個月前,你還是會這樣做。”

裴琰愣了一下,沉默良久,微微點頭:“是,再回到一個月前,我還是會先趕去牛鼻山,還是會借刀殺人,滅了河西高氏。只是,不會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