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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我連忙說:「陶陶,這西瓜會吃醉人,到處是少女陷阱。」

世球看看我,又看看陶陶,彷彿有說不出的話悶在心中。

電影小於緊釘在陶陶身後。

世球同我說:「奇景奇景,沒見她之前真不信你會有這麼大的女兒,是怎麼生下來的?同你似印胚,一模一樣。」

我微笑,「不敢當不敢當。」

他興奮,有點著魔,「你知道你們像什麼?兩朵花,兩朵碧青的梔子花。」

我聽過不少肉麻的話,但這兩句才是巔峰之作,我受不了,世球年紀不會大,但不知恁地,最愛戲劇化的臺詞。

陶陶覺得熱,隨手脫下小外套,裡面穿一件露背裙子,整塊背肉暴露在眼前,圓潤嫩滑,不見一塊骨,曬得奶油巧克力般顏色,連我做母親的都忍不住去捏一捏她的肩膀。

世球看得呆了,我去碰碰他手臂,叫他表情含蓄點,狼尾巴也別露得太顯著了才好。

陶陶並非絕色,飛雁不一定會降落地面來欣賞她的容貌,再過二十年她也不過像我這樣,成為一個平庸的女人。但她現在有的是青春,像盆栽中剛剛抽芽的嫩枝:光潔、晶瑩,綠得透明,使人憐愛珍惜,即使最普通的品種也自有一種嬌態,這便是陶陶。

她臉上沒有一條表情紋,眼睛閃亮有神,黑白分明,嘴唇天然粉紅,繃緊的微微翹起,手肘指節處面板平滑,不見松折,換一句話說,她如新鮮的果子,怎麼會得不引人垂涎。

連每條頭髮都發散著活力,有它自己的生命,她隨便晃晃腦袋,便是一種風景,額角的茸毛還沒褪掉哪,這樣年紀的女孩子連哭起來都不會難看,何況巧笑倩兮。

世球在說歐洲的旅遊經歷給她聽。

她的導演男友鼓起腮幫子,因鏡頭被搶而鬧情緒,文藝青年哪是葉世球的手腳,門兒都沒有。

世球說:「駕車遊歐洲是最好玩的,但危險程度高。」

「在法國尤其得當心,他們開車全無章法,速度快不去說他,又愛緊貼前車,在倒後鏡中,可以看到後面的司機的眼白。」世球說。

陶陶笑得前仰後合,一頭直發如黑色閃亮的瀑布般搖擺。

世球也怔住了,他沒想到他說的話有這麼好笑,這麼中聽。

這也是年輕的女孩子吸引男人的原因:每句話每件事對她們來說,都是新鮮的好玩的,會得引起她們激烈熱情的反應。而我們還有什麼是沒見過沒聽過的,只覺事事稀鬆平常,不值得大驚小怪。

我暗暗感嘆,老了老了,有這樣的女兒,怎能不老。

那文藝青年的面孔漸漸轉為淡綠,我有點同情他,給他一杯汽水。

陶陶笑問我:「媽媽,怎麼我們以前從來沒見過羅倫斯?」

「機緣未來。」我說。

世球說:「葉楊兩家,是幾代的朋友呢。」

到了半夜,客人漸漸散去,陶陶也被她的男友帶走。

只餘世球,他握著酒杯坐在沙發上,對著客人留下的戰跡,彷彿有無限的心事,不語。

過很久他問:「你幾歲生下陶陶?」

「十七八歲。」

「是怎麼生的?孩子生孩子,很痛苦吧?」

「如此良宵,世球,即使你還有精力,也不宜談這些事。」

「一切困苦艱難,你是如何克服的?」

「世球,我不欲說這些。」

「說出來會好過些。」

「我沒有不好過。」

「你太倔強,之俊。」

「世球,一切已成過去,往事灰飛煙滅,無痕無恨,不要多說了。」

他凝視我良久良久,然後說:「沒有烙印?」

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