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啊,就是碰到個挺大牌的同事罷了,不過她也不是我們組的,不怎麼見面。老闆對我很好,整個GRDT的氛圍都很不錯。”
”你這種應付媽的話就可以不用對我再說一遍了。”
“………………”宋嘉年再次啞口無言。
“說點實在的。”
宋嘉年無奈地笑,放鬆似的靠在椅背上,“是真挺好,人就那麼多,想要搞些小動作也瞞不過誰。不過是累倒是真累,一天到晚加班,碰上接政府專案就叫苦連天啊,大半夜都能被叫去開會。有老資格的建築師可能不太喜歡我,對我當大專案的總設計師很有意見,磕磕絆絆的倒還是能相處得下去。可是崔老闆罩我,給我信任還有責任,我就只有努力,更努力了。”
“說老實話,有時候真羨慕上學那會兒。”宋嘉年笑,伸手漫不經心地碰了碰宋晗昱車內後視鏡上的掛鏈。是一串小佛珠,垂下了紅色的穗。
“還掛著呢,我都以為你丟了。”宋嘉年開了頂燈去看這佛珠。記得是好久好久以前去五臺山求的。
宋晗昱也伸手碰了碰那佛珠,不小心觸控到宋嘉年的手,便感覺那人的僵硬,“後悔嗎。”
“不,我不後悔。我反而享受這種痛苦和疲憊,我正在成為我想要成為的那種人,我很高興,哥哥。”宋嘉年直視宋晗昱,眼神堅定而熠熠生輝。
宋晗昱愣了下,點點頭:“不後悔就好。”
車內又重新迴歸了安靜,很快,車子就停在了宋嘉年公寓的樓下。
宋嘉年開門下車,走了幾步又跑回來:“我要是找到合適的地方會打電話給你的,你沒有換號碼吧。”
宋晗昱搖頭。
“那就好,那我走了,哥。”
“嗯。”
宋晗昱沒有立馬開車離開,他坐在車裡,降下了車窗,看宋嘉年往公寓大門走,見他怕冷似的把大衣領子豎起來遮住臉擋風,又不停地搓手。他從小怕冷,一到冬天碰多了冷水就長凍瘡,所以讀書的時候父母多會讓人看著他不讓他自己洗衣服。上海的冬天可比京城冷多了。海風一吹,骨頭都是冷的。不知道他開得暖氣足不足,是不是還經常熬夜。
宋晗昱見宋嘉年走到門口又回過身朝這邊望,看了幾眼便上去了。
宋晗昱抽了根菸出來點燃,靠在椅背上慢慢地抽。從窗外競相奔湧進車內的寒氣讓他非常清醒,但他卻又如夢如幻似的想起了很多東西。譬如那幾個月改變了他一生的雲南大山生活;譬如那個黑黑的,豆芽菜似的一點都不可愛的,躲在老媽背後蚊子叫一般叫他哥哥的小男孩;又譬如,這麼多年來未雨綢繆的一切。
他畢竟不是神,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做了這麼多,宋晗昱也怕了。他看著那個小豆芽菜明明是個小不點,現在卻已經是一個直起腰板來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大男人了。有了自己的事業,有了自己的朋友圈,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一直希望宋嘉年變成這樣的男人,但是,真的看到他變成這樣,宋晗昱卻怕了。
從雲南到京城,從京城到上海,就這麼過去了十七年。很多人,很多事都變了。以前,宋晗昱知道宋嘉年會一直等他,一直等他,等到他對他說明白的那一天。他也這麼確信著,所以絲毫沒有猶豫地貫徹著計劃。他宋晗昱可以愛一個人十年二十年不變,那是基於他知道他喜歡的人也喜歡他。可是宋嘉年不一樣,他們所處的環境太不一樣了。
那點菸星子在黑暗中一明一滅,似乎映襯著宋晗昱現在的心情。
走出學校和家兩點一線的籠中鳥,飛到花花世界待了五年,心裡還有著當初那股子愛情嗎又或者,早在追求者的溫聲軟語,緊密求愛裡捨棄掉了那個讓他年輕時碰一鼻子灰,又從來不潔身自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