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恭地道:“就知道讓主人承認一些事情是非常困難的,比如像現在這樣,在暗衛裡頭最放心宿尾。”
盡歡帝攏了攏眉心,橫眼掃過近在咫尺的宿尾,卻是沒有否認:
逝水下午說的話,讓自己確實對宿尾生出了超越下屬的信任。
宿尾見狀乘勝追擊,強調愈發詭異:“又比如,主人對大皇子殿下動了真心。”
盡歡帝終於衝口而出:“胡說!”
宿尾挑了挑眉,極為誠摯地一一歷數道:“就宿尾所知,主人從來不主動邀人同桌吃飯,今早卻與大皇子殿下共進早膳;其次,主人素來不喜與人有除情|欲之外的肌膚相親,卻屢屢擁抱大皇子殿下……”
“夠了。”盡歡帝總算拾起了一些威嚴,正了正身子,無可奈何又有些心虛地道:“監視主人,宿尾此番違罪不輕。”
宿尾伸手掩口,藉著小小的柔媚動作硬生生憋回了還沒有說出口的例子,青蔥水嫩的纖長手指輕觸在薄唇邊,在黑袍的掩映下說不出的蠱惑。
半晌,宿尾方才道:“宿尾知錯,求主人饒恕,在此之前,主人是要打探什麼?”
盡歡帝無奈搖頭,開口又合上,鳳目微眯了許久,方才道:“福滿堂。”
宿尾此刻已經全無規矩地坐在了書桌上,大大咧咧地翹起二郎腿來,伸手撥弄著桌上精緻的青瓷筆架,心不在焉地回道:“這麼多年了,主人還不放心御膳房的那些個高帽子啊?”
盡歡帝斂眉,字字清晰卻又糾葛不已:“宿尾這次要查的,是逝水,有否去過福滿堂。”
宿尾一愣,而後不確定地問道:“大皇子殿下?”
看見盡歡帝微微頷首後,宿尾頓了頓,有些試探性地說道:“大皇子殿下足不出宮,怎會與那嶺江的酒樓有瓜葛?如若是有了交集,也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兩次,虛無縹緲地很。”
盡歡帝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宿尾,而後遲疑又有些玩味地道:“宿尾從未說過這樣的話。”
宿尾微驚,點在筆架高聳的中峰上的食指稍稍一頓,而後又開始輕輕摩挲起來:“宿尾確實沒有說過喪氣話,但是主人也知道,那福滿堂往來人流甚多,而且還有個店家永不相問的地下一樓存在……”
“地下一樓?”盡歡帝截住宿尾的話頭,幽深的瞳眸閃了閃,而後若有所思沉凝了起來。
聽到盡歡帝重複的四個字,宿尾收住所有的敷衍,臉上帶著說錯話的懊惱和煩悶,從書桌上溜了下來,有些小心地喚了一聲:“主人?”
盡歡帝沒有答言,宿尾便稍稍加重了音調,像是在擔心盡歡帝沉思的內容似的,又喚了一聲:“主——人?”
書房裡瞬時寂靜,在盡歡帝逐漸幽邃的瞳仁下,宿尾拖著尾音的字元底氣不足地戛然而止,透窗而過的細風微拂過桌椅屏風,而後打著卷兒湮沒了聲息。
“宿尾。”盡歡帝抬起眼簾,看著駐足在自己座椅邊的宿尾,方才的輕鬆氛圍一掃而空,專屬於上位者的不容違拗式語調再度浮現。
宿尾垂眉,規矩地退回一步,又將左膝跪了下來,恭謹地道:“宿尾在。”
盡歡帝站起身來將手揹負過身後,堅決地道:“取消打探,轉而調查福滿堂,不惜一切辦法,我要確定逝水有否去過福滿堂。”
第二十五章 往事,交錯(二)
宿尾厚重卻翩躚的墨色下襬在窗欞邊一閃而逝,盡歡帝揹負過身後的雙手方才猛然握拳:
福滿堂,地下一樓……
自己有多久,沒有想起這件事了?
鋪陳開一張宣紙,盡歡帝將青瓷筆架上隨性擱置的紫毫筆輕輕捻起,在從未乾澀的柔膩端硯上抹上了幾許赤色的丹青。
站在書桌邊細細端詳了那瑩白無垢的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