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明看出他的猶豫,“你不想去?”
賀小山翻身摟住他的腰,把腦袋枕在他大腿上,嘆道,“我爸都不認我,我怎麼回去?再說明天端午,節假日上哪兒搶火車票。”
簡明輕聲勸他,“回去吧,買明天早上機票。不夠錢我墊著。”
“……”賀小山半天沒說話。簡明把手覆在他臉上,感覺掌心發燙的熱度,賀小山呼吸深長,是糾結煩擾的節奏。
“我不想見他,”賀小山在他掌心裡悶悶地說,“他把我打成那樣,還叫我有種別回去。我有種,我不回去。”
簡明也深長地嘆出一口氣,他略微起身,伸手到床頭摸了自己的手機,開啟相簿給賀小山看幾張照片。
面目慈祥的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簡明彎腰站在她背後。老太太咧嘴笑得特別開心,但是雙目清透而無神,像個三五歲的孩子。
“我媽現在還認不出我,把我當我爸。我爸……我倒希望他還在,還有力氣狠狠揍我。你爸是不好,沒有我爸媽一半好,但那也是你僅有的親人了。你這麼多年沒回去,你長大了,他也老了,也許你們倆的心境和想法都有變化,說不定還能重歸於好。你就回去試試吧。”
賀小山呼吸粗重起來,收緊手臂緊緊環住簡明,悶了一會兒,“那他要是又打我怎麼辦?
簡明咧嘴一笑,隔著被子按住他那兩瓣翹屁股,狠狠揉了一把,“痛痛飛,不怕不怕。你簡哥陪你回去,簡哥護著你。”
賀小山不怕被他爸揍。就他現在那體魄那拳頭,揍十個他爸不成問題。他只是頭疼和煩躁,不知道回去能對他爸說什麼,他和他爸都是極其不善於溝通的人,當年他爸抓姦在床,二話沒說就揍了他個半死,他後來犟著脖子離開,也是沒留下半句話。他擔心他倆一見面,除了掐架之外啥事也幹不了,說不定還把他爸氣個什麼心臟病腦溢血的,當場沒了。
要說他恨他爸,他是真恨過。被打傷住院的時候,恨。回憶起從小到大被冷落疏忽的委屈時,也恨。在外地讀書、拼死拼活打工賺生活費的時候,還是恨。但是那種恨意隨著時間,隨著在圈子裡見慣人情冷暖,慢慢地就淡了。說句實在話,幾個家長能承受住孩子出櫃的打擊,他爸還最直觀地見到了嘰嘰插屁屁的盛景,沒進廚房找菜刀剁他都算溫柔了。
後來秦朗剛離開他時,他還茫然了一陣——他和他爸鬧翻是因為秦朗,少年私奔,他還以為兩人在一起就是一輩子,結果秦朗沒幾年就走了,那他是為了什麼跟他爸翻臉?
他那段還曾經天真地想過,如果他回去跟他爸說已經和秦朗分手了,說不定他爸就會原諒他。他覺得自己不是同性戀,他只是喜歡秦朗。但是某一日內心煩躁空虛無處發洩時被師兄拐上床試了次419之後,他才意識到,嘰嘰插屁屁的基因深深埋藏在他的骨髓裡,像宿命一般無法抵擋。上帝給了他一片用以耕耘的苗圃,任他如何埋頭苦幹,開得了菊花,種不出木耳。
賀小山想到這裡,越發覺得他與他爸並不是人民內部矛盾,而是尖銳而深刻的階級矛盾,是黑長直的頭髮與粗硬彎的胯毛的區別。要說如何解決,他也不知道。但是簡明說的沒錯,再怎樣那也是他爸,他總歸是要回去試一試。再說,還有簡明在呢。
簡明伶牙俐齒,長袖善舞,連小區保安和撿垃圾的老太太見到他都笑眯眯。有四娘罩著,不怕不怕。
賀小山從後頭摟住簡明,把臉埋在他後肩窩裡,重重啃了啃他的脖子,像在沙漠中啃仙人掌的駱駝。簡明半夢半醒,伸手胡亂往他腦袋上搓了搓,迷迷糊糊地道,“屁股癢了?還想來一回?”
“啊呸。”
26
賀小山沒想到他爹這麼好說話。
他看著對面和簡明相談甚歡的老爺子,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