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他?
——宋毅瞳悲哀地想,因為他戳穿了她愛上邢宥的真相?
是什麼讓米櫟變了?她從前也是個渴望追逐藝術的女孩,她有夢,有崇高的靈魂。
可是現在,她考慮一切、衡量一切,最首要的就是“能不能賺錢”!
宋毅瞳緩緩地走出了展廳,腳步有些沉重。他來到花壇旁邊停下腳步,突然間彷彿無法承受內心的痛苦一般,蹲下身子緊緊抱住頭部。
此時一陣微風吹過,吹動著花壇裡那稀稀疏疏的矮小灌木,發出陣陣沙沙聲。而這風聲似乎也吹動了宋毅瞳身上穿著的風衣衣角,它隨風飄揚起來,宛如一面黑色的旗幟,在空中搖曳。
這場景就如同這個世界的兩面:一面是充滿陽光、藍天和白雲的美好景象,純淨得令人感動到熱淚盈眶;然而與此同時,在某些隱蔽的角落裡卻潛藏著那些卑劣不堪的想法以及庸俗的價值觀,使人不禁心生寒意、瑟瑟發抖。
米櫟也不過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普通人罷了,難道不是嗎?
她如此急切地渴望賺取財富,無非就是希望能夠給予自己和母親理想中的生活,這樣的追求又有何過錯可言呢?自從結識了邢宥之後,或許她便找到了通往富裕之路的捷徑。畢竟那些懂得投資大宗商品之人往往都是賺錢高手,事實難道不正是如此嗎?
就拿他父親所就職的那家石油服務國有企業來說吧,每年光是花費在套期保值方面的資金就高達數億元之巨......倘若有朝一日,他也能輕輕鬆鬆動動手指便有上百萬甚至上千萬的收入入賬,那麼,米櫟是否會因此對他刮目相看呢?
宋毅瞳在寒風中,深吸了一口冷口氣,剎那間,他整個胸腔都像是結了冰。
一開始就錯了,在經歷喪父之痛之後,宋毅瞳以為米櫟需要的是愛,可也許她一開始就只是想要儘快地擺脫債務,擺脫一貧如洗的困境,重新過上她生命的前二十年那種錦衣玉食,泛著粉紅泡泡的童話般美好的生活。
他可卻讓她們母女住在那樣的地方,他的能力只能將米櫟的畫作賣出四位數的價格。
他太差勁了,宋毅瞳從來沒有像這樣否定過自己。
這二十多年來,他宋毅瞳究竟做了什麼?
宋毅瞳痛苦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摸著膝蓋站了起來。
他走向停車場,開車去他正在裝修的畫廊。
裝修師傅正在給二樓安裝茶色玻璃地板,地上還擺著一盞巨大的水晶燈等待安裝。
宋毅瞳看著工人在自己面前忙碌地走來走去,方才明白了方瑞朗曾經在此地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寧可要那些俗世的成功,也不要身後的流芳。畫家本來就是那種最殘酷的工種,藝術家之所以少,不是因為擁有天賦的人太少,而是天賦很難被看見。”方瑞朗摸了摸下巴,繼續說,“至於米櫟,從我看到她那幅自畫像的時候,就知道她是被蒙上灰塵的鑽石。她一定經歷過什麼痛苦的事吧?足以改變她人生觀的那種?”
方瑞朗說那些話的時候,是在宋毅瞳清理畫廊倉庫裡那些存畫的時候,宋毅瞳手裡正拿著一幅秦森的畫作,毋庸置疑,他的繪畫技巧也很高超,可惜以他的水平卻只能屈居於西南一隅,一輩子做一個不知名的畫家。
宋毅瞳在那一刻,沉默了,他沒有回答,甚至不敢直視方瑞朗的眼神。
此刻,那些話語重又浮現在腦海中,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
陳睿看著病床的林茹失聲痛哭起來。
他像個孩子似的淚如泉湧,眼淚汩汩流出,像山泉像溪流,源源不斷,止也止不住。
林茹傷得非常重。
她的頭部纏著厚厚的紗布,手臂骨折了,肋骨也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