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教誨與恩德,是我一生也無法回報的,我只能認認真真唱戲,清清白白做人,才能對得起他老人家。〃
沈世秋微笑了,對目光轉向他的記者們簡單的說了幾句:〃一鳴於京戲有極高的天賦,他又肯下功夫,如果沒有意外,我相信他將是我所有弟子中最傑出的一個。〃在一片感嘆聲中,他又道:〃這次回上海演出,我們仍在’丹桂第一臺’,屆時請大家來棒場!〃
泰祥戲班回到戲院為他們準備的住處時,已是夜色深重。沈世秋吩咐管事弟子們安排一切,高一鳴就去為他整理臥房,世秋攔住他,半責備半關切道:〃又是趕路又是參加宴會,還不去休息麼?明天還有應酬,後天就要唱頭場戲,你撐得住嗎?〃高一鳴已習慣他這種〃嚴厲的關懷〃,笑道:〃師傅,您就讓我做吧,要不然我休息還是會放心不下的!〃世秋無可奈何的橫了他一眼,嘴角邊卻抑不住的揚起了笑紋。
夜深寒重。
高一鳴熄滅了燈,仍然披著外衣倚坐在床頭。白日的繁忙為他帶來的疲累還無法讓他入睡,環顧著這間赴京前他曾住過三年的房間,直有〃物是人非〃的感覺。不過是在北平盤桓了半載而已,一切卻不同了。房間經過了刻意修飾,重新粉飾過,添置了衣櫃與書案,床鋪上還備好了簇新的被褥。誰教他如今是泰祥戲班的頭排武生呢!
高一鳴眼中掠過一道複雜得自己也說不清的光芒,不由自主的,他取出了一直貼身而藏的玉石來摩挲,耳畔響起了一個稚氣卻莊重的聲音:〃這叫血滴石,是我們家世代相傳的寶貝玉佩,共有兩塊,我自小就戴著一塊,這另外一塊……現在我給你戴上,你就是我們段家的媳婦了!我們一輩子也不分開了!〃
淚水無聲的流下。
那時,她還不是〃他〃。那時,她只有十二歲。十二歲,梳著兩條長長的髮辮,穿著蘋果綠的軟緞衣裙,嬌憨嫵媚,人見人愛的小女孩,怎麼那麼快就不見了呢?那〃濃妝淡沫總相宜〃的西子湖,那綠柳成蔭的蘇白二堤,那精緻玲瓏的畫簷朱瓦,那滿是幸福與快樂的家,在十二歲前是她的天堂,在十二歲後怎麼會是她的夢魘了呢?
眼前又出現了那無邊無際的火海,父親慈愛的笑臉,母親美麗的容顏,淮哥寵溺的眼神,都在她十二歲生日那天隨著沖天的火光銷燬……再也找不回來……高一鳴蜷曲起身子,眉峰痛楚的聚起,闔著的眼睛顫動著,一聲微弱的卻痛入心肺的呻吟自唇邊逸出,她立刻警覺的重重一咬下唇,清醒了。放開了血滴石,高一鳴有些恍惚的撫了撫自己的面頰,這才發覺自己竟已一身冷汗,將適才小睡時滑落的外衣重新披好,淚意又迷朦了雙眼。
往事如潮。〃高一鳴〃,其實該是〃高亦鳴〃才對。是為她生日唱過堂會的泰祥班給她生存的機會。那些一手製造慘案的人不肯放過她這個唯一的活口,在住處後門發現她的沈世秋將她扮成小男孩混在戲班裡,經過關口守衛查問到他時,因為世秋的弟子都以〃鳴〃字排行,匆忙中便為她取了這個應景湊數的名字,她自己向守衛解釋:〃’亦’是意志的’意’,’鳴’是一鳴驚人的’鳴’,師傅為我取這個名字是激勵我:只有意志堅強,刻苦練功才會一鳴驚人!〃
成名的路她走得太艱難!世秋憐惜她命運悽慘,當她如親生兒女,給她設定單獨的臥房,讓她做最輕鬆的工作,唯一不肯答允的就是她想學京戲的要求。而她,耳濡目染之下,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唱戲!京戲,能在紙醉金迷的大上海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撐起一方天地,又怎麼能不讓她為之痴迷呢?他願用一生的心力去經營它,將之發揚光大!
憑著從小習過武的底子,她在大師兄張競鳴的幫助下偷偷練起了基本功,那份苦,是她幾乎拼了半條命才挨下來的。可是師傅為了她好,一直不允許她登臺。直到北平那場因五師兄賀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