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起來有點相依為命的意思,皇帝心頭那點躁火平息下來。回頭看洞外,狂風暴雪,八百年沒見識過這樣的天氣。也罷,困在這裡急也沒有用。再等等,但凡能動,行宮裡的侍衛就會想法子來找他們,這點倒不用擔心。打眼兒瞧她,她蹲踞在那裡,一手摟著他的腳,一手去翻動那些溼衣裳。火光把她的臉映照得分外柔和,皇帝看得有些呆怔,只覺心裡某處默默的牽痛起來。
她是個好姑娘,心善,靠得住,還有一片滾燙的忠心。她不貪慕他什麼,她口口聲聲的叫他主子,在她眼裡主子也許不需要區分男女,只要是為了主子好,她的那些女孩兒的臉面都可以忽略不記。這就是大草原上養出來的熱忱,她有一副博大的胸襟。怎麼辦呢?越瞧越好,越瞧越捨不得鬆手。他自己心裡苦悶,卻不願意透露給她,怕會給她造成負擔。眼下這樣鬆散的相處很難得,停滯不前也有好處,既近且遠,他不急著發展什麼。只要她在他身邊,不刻意的躲著他,能讓他天天的看見,他也心滿意足了。
他低頭笑得很無奈,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退而求其次的涵養。以前年輕時兄弟們背後管他叫霸王,他生性霸道,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做了皇帝之後學會克己,懂得迂迴討巧,現在遇上她,更變得一點鋼火都沒有了。
他微微嘆口氣,帶著惆悵的口吻,“將來要是找人家,別去烏蘭木通。草原上不好,大夏天曬得渾身暴皮。還是在京裡,養尊處優的。衝著你,我自然酌情提拔你女婿。”
素以聽了手上一頓,沒有抬眼,只是寥寥的應,“主子天恩浩蕩,怪道人家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我們做皇奴的,將來依仗主子的排頭,也能在京裡有立足之地。”說著又一笑,“奴才心裡想著謝謝主子的,先前一通忙忘了。”
皇帝嗯了聲,“謝我什麼?”
“謝主子沒把我送人啊。”她咧著嘴道,“我擔心主子怕大喇嘛沒人照顧,要把我留下伺候他老人家呢!”
東籬太子和皇太后的事兒她是知道的,但是不能道破。人要善於守拙,古往今來太聰明太拔尖的奴才,到最後都沒有好下場。皇帝的心思誰也猜不透,她在他跟前不能什麼話都說。主子高高在上,做奴才的適當保持距離,才是最好的自保方法。
皇帝聽來卻是另一種味道,“你那麼怕被我送人?”
她咕噥了句什麼,他沒聽清。其實她是想辯解來著,她還有一年就脫離苦海了,這會兒再被他轉贈出去,那這輩子就真沒指望了。
皇帝歪在茅草上,就像她說的,腳上暖和了,連帶著身上也暖和起來。外頭鋪天蓋地的雪,山洞裡除了潮溼些,倒也很安全可靠。唯一叫他心懸的還是她的疏忽大意,烘乾的大氅取下來抖抖,前頭燒得滾燙的吊子放涼了,她俯身拿起來摸摸底。這一連串的動作,似乎忘了他的腳還在她懷裡擱著。年輕姑娘,胸前山巒起伏,隱隱約約的一點觸碰便叫人心癢難搔。
皇帝尷尬至極,她卻很遲鈍,壓根就沒有意識到似的,遞過那隻壺,好聲好氣道,“不燙嘴了,萬歲爺喝兩口暖暖身子。這兒沒碗,主子將就用吧!”
他看她嘴唇發烏,女人家更畏寒,也沒去接,撂了句話,“你先喝。”
素以才想起來,皇帝入口的東西都要有人試吃,這是規矩。她訕訕縮回手,弓腰應是,就著壺嘴喝了一口。
“再喝。”皇帝道,面無表情。
她聽話的又喝兩口,才道,“主子您瞧,好好的。這要是有茶葉,雪水煮茶該多得趣兒呀!”
皇帝沒言聲,伸手接了過去,直接在她喝過的地方下了嘴。這下素以愣住了,她對不起主子,忘了擦壺嘴了。主子這樣兒,叫她臉往哪兒擱呢!唉,主子真不嫌棄她。這也是落迫到底了,主子在宮裡用掐金絲琺琅的物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