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出去的時候,又正好遇見了從走廊另一邊過來的惜春,他叫了一聲四姑姑,便打算走人。若是惜春真是許夫人所出,他定是要多加照顧的,偏偏惜春的出現對許夫人來說就是一劑催命的毒藥,因此,哪怕明知道惜春無辜,賈薔對她總是親近不起來。當年那件事除了幾個當家人,知道的本來就不多,惜春的奶孃丫環也是從莊子上找的家生子,一直以為惜春就是寧國府的嫡女,而知道的都顧慮著賈府的名聲,誰也不說,久而久之,便是幾個當家人也催眠得自己認為惜春就是寧國府嫡出的小姐了。不過,惜春畢竟是在榮國府長大的,賈薔對她不親近也是情有可原。
惜春才五六歲,也是一臉稚氣,卻已經知道了些人情冷暖,為人行事也是頗為冷淡,見賈薔如此,她也是不以為意,打了個招呼,也就進屋了。
賈薔回到自己的小院,換了身家常的衣服,他坐在溫暖的屋子裡,開始聽幾個丫環向他報告他不在的幾天發生了什麼事。
賈薔覺得自己又恢復了前世過年公司放假的狀態,雖然不用他採購年貨,可是,他依然要每天周旋於各種亂七八糟的親朋好友之中,新年又長大了一歲的他,不得不被人當作大人,可以在酒桌上觥籌交錯,聽一幫人講些葷段子了。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了四天,賈薔才能放鬆下來,準備禮物,去拜訪自己的幾位老師,一個長安縣的縣令,一個順天府的府尹,一個順天府的學政,最重要的是一直以來的老師孫先生。給文人的禮物和給自家那些喜歡擺闊的豪奢親戚不同,一定要風雅,當然,以他的經濟狀況,這個詞代表著值錢。
可想而知,尤氏是絕對不會同意將家裡的古董字畫給賈薔送禮的,哪怕賈珍賈蓉兩個一年到頭寫不了十個字,他們的書房裡還是掛著珍貴的名人字畫,書桌上,也是擺著湖筆,端硯,宣紙,徽墨的,但是,賈薔除了當初考中了秀才,得了賈政送的徽墨和一方端硯之外,尤氏從來不會想到這種事情。賈薔也不指望尤氏她能大方起來,也就自己準備了。自己親手抄的四書和寫的文章是都要一份的,好在手頭也有些好東西,也就不必跑到古董鋪子裡去尋。白玉雕琢的筆架,雲南大理石的硯屏,唐寅的話,蔡襄的字,哪一樣都足夠了,讓丫環用綢緞包好,賈薔便帶上侍墨,騎馬出去給幾位老師拜年。這年頭,上門拜訪最基本的禮節就是要在上午,下午去人家就很不禮貌了,因此,拜訪了幾個老師,還都留著吃了午飯,等到四位老師都拜訪下來,國子監也要開課了。
年後只是在去許家拜年的時候見了許平潮一面,許家在京中早有根基,只不過,當年許家老爺子告老還鄉,這關係才淡了下來,後來,許思齊、許思賢進京任職,和以前的故交再交流兩次,關係又熱絡了起來,因此,許平潮比賈薔還要忙,等到國子監開課,他很是鬆了一口氣,抱怨怎麼以前不知道,有那麼多親朋故交要上門拜年呢!賈薔一笑,當年他只是小孩,如今,都是秀才了,自然也能當作大人,進入他們父祖輩的這個圈子,尤其是頭一年,自然四處都要拜訪一番的,不忙才怪。
國子監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平淡無味,每日裡就是背書,聽國子監的先生講釋經義,再出題目讓你當場作文,遇上假期,和幾個相熟的同窗出去搓一頓,大家湊份子,也能去箇中高檔的酒樓,點幾個不錯的菜,行個酒令,喝點小酒,也算舒服。
日子流水一樣的過去,等到賈薔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快要到鄉試的時候了。鄉試的試卷是翰林院出的,幾個月前,幾位先生那裡就要避嫌了,按照孫先生之前的說法,就是雖然還沒有指定正副主考,你還是寫些四平八穩的文章,總歸不會出錯,要知道,很多時候,幾位考官本身的想法就是南轅北轍的,有的時候,你投一人所好,往往容易引起爭執,到時候,反而不美。
賈薔自然是相信先生的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