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蒼茫的暮色荒野之中。
這一番遭賊,因為張牧雲家單門獨戶,地處偏僻,那賊人又沒高聲大嗓,始終並沒驚動其他村人。等賊人走後,那藏在北山的道人也重回到張家院中。剛才張牧雲這一番做作,全都落在這道人眼裡,回到院中後他便對張牧雲讚不絕口,稱他機智英勇,難得一見。聽得道人讚歎,張牧雲心中也樂;又瞥眼一瞧,正看見那位貌比嬌花的少女也在一邊看著他捂嘴嘻嘻偷笑,他便忽然收了喜色,一本正經地說道:
“二位,先前喝粥時我確實看見一隻蝙蝠往南飛,我接下來正要說道長下落,那些好漢卻走了——咦?難道他們真要捉蝙蝠麼?”
“哈哈哈!~”
張牧雲這一番做作,不僅剛剛矜持微笑的少女忽笑得花枝亂顫,連那道貌岸然的青袍道人也捧腹大笑,笑得腰彎肚痛!
等他們好不容易笑完,這青袍道人重新直起腰面對少年時,在這小院裡已然昏暗濃重的暮色之中,張牧雲忽見這道人眸中眼神亮若星辰,對自己合掌一稽首,認真說道:
“小英雄在上,貧道無咎,羅浮上清化外之人。今日得你援手,幸甚,幸甚!”
第二卷『風月人聽煙中語』第七章 月籠院籬,聞說山澤多寶
“原來是羅浮上清的神仙!”
張牧雲一臉興奮:
“我聽幕阜山中那些道士們說過,天下的道觀以羅浮山的上清宮為首,想不到今晚就有一位上清仙長路過我家!”
手舞足蹈說完,張牧雲趕緊請無咎道人坐下,又忙不迭地回頭衝月嬋喊:
“月嬋妹子,快去櫥中茶罐裡尋些好茶,給這位上清仙人衝碗茶潤嗓!”
“哎!”
少女清脆地應了一聲,麻利地扭身,如雨燕穿林般飛快跑進廚房沖茶去了。
月嬋沖茶之時,張牧雲便恭恭敬敬地站在無咎道人的面前,藉著天上星月之光,偷眼打量這位難得一見的上清道人。也不用看得多仔細,只從這道人形貌上,張牧雲便看出好幾分與眾不同。初上樹梢的月光微茫皎潔,夜色中面前的道人一雙眼睛光華灼灼,晶亮有如夜星;臉上的神色,卻偏偏一派平和,見少年打量他,只是一臉微笑,滿面慈祥;在他面前,不用說話言語,張牧雲已覺猶如有一陣微涼的春風撲面而來,渾忘了此時正是大暑三伏。
張牧雲打量道人,道人卻也在打量張牧雲。張牧雲心中驚羨道人仙風道骨,卻萬萬沒想到對面這飄逸出塵的道人看了他,卻也暗自驚奇。
“怪哉!”
無咎道人靜下心一看這鄉村少年,閱人無數的道子竟隱隱覺得,尋常村院中少年這隨隨便便一站,竟似和院中的榆樹、身後的茅屋、兩邊的竹籬、屋後高大的山丘渾成一體;看他時恍恍惚惚在幾個瞬間裡,那樹、那屋、那籬、那山竟好似謙卑低伏,猶如這少年的奴僕。而生出這離奇的感覺後,再特意凝神仔細去看時,卻發現一切異象消失,山還是山、屋還是屋、樹還是樹,一切復歸平凡自然,彷彿剛才只不過是自己老眼昏花,在這迷離的夜色中看錯,產生了幻覺。
不過,如果說這很可能是幻覺,那院中另外一人,卻實實在在地讓他萬分驚詫。
“……真是老朽今晚神思錯亂、老眼昏花了麼?”
偶爾拿眼瞥看那旁邊站立的少女,無咎道人震驚想道:
“這、這……這明明該是天潢貴胄、帝苑嬌花的相貌命格,怎麼會出在這貧寒村女的身上?”
心中驚異萬分,再仔細看看這少女,更發現當這一臉靈秀的少女轉向自己時,便大氣凜然,神色之中一股壓抑不住的凌人盛氣;而轉向她哥哥時,卻無比自然地變得溫柔婉孌,舉止神色截然不同。
“……看來老道今晚向南而來,確得了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