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樣?”說完也走了。
郭有田沒吃飯就去找宋金垚,可是他不在家。
宋金垚是去白玉庵拜佛去了。自打那天他包得了故鄉一條街上的門市,郭有田他們都分得了果園、漁塘等地後,宋金垚、郭玉葉兩口子就抱著VCD機跑到郭有田家唱了兩天兩夜,他們說是慶賀翻身得解放,慶賀獲得了土地,獲得了新生。他們唱《翻身農奴把歌唱》,唱《咱們老百姓今個兒真高興》,總之多數都是些老歌,表達心聲的。當然也有新歌,如《套馬杆》之類的。可是到第三天的時候,宋金垚兩口子卻戛然而止,不去了,而且還抱回了VCD機,從此再沒出現在郭有田家那樣的場面。大家都很不解其惑,後來郭有田彷彿有所悟解,他對馬起根他們一院子的人很嚴肅地說:“是不該唱,是不該唱,搬走好,搬走好。你們都走,往後誰也不許再唱!”見郭有田也變了臉,一團火就這樣給澆下去了。
一院子人都走了,留下的是一院子沒完沒了沒頭沒腦的思考和不解。
宋金垚原本也是極度興奮的,可是第二天晚上當他們回到家,郭玉葉*了身子鑽進他的被窩的時候,郭玉葉說了一句話,提醒了夢中人宋金垚:“金垚,咱唱這歌,我心裡不得勁兒。好像咱這跟示威似的。人家宋清宇咋想?老蔣老賈咱想?那些讓地讓園子的黨員幹部咋想?”
宋金垚騰地坐起來,瞪大眼睛說:“可不,可不是咋兒的,哎呀,你咋不早說,這這……”
宋金垚翻身下炕,跑到郭有田家連夜把那VCD機抱了回來。
郭有田不解,憤怒地問:“沒明個兒啦,等死啊?”
宋金垚說:“哥,想過沒有,咱不該呀,人家心裡咋想?”
郭有田想了一夜,直到天亮時才想透了宋金垚的話。
宋金垚也是一夜沒睡,翻來覆去,想前想後。他恨自己怎麼就不知報恩,反而幹出這樣的事,真是傷人感情。他想宋清宇對鄉親們對這群上訪人的那份真誠和真情,如果沒有宋清宇的奉獻,他們哪有出頭之日啊。他想蔣學仁的熱情負責,那是一個老共產黨員的真誠之心啊,可是他被推下壕溝的鏡頭又浮現在他的眼前,還有他家的那場大火,還有賈德正家滿院子的死雞死狗……當然,宋金垚也想到了故鄉一條街上他走麥城時的那丟人可恥的一幕幕,宋金垚愧得慌。他直瞪瞪地看著屋頂上的白牆,他嘆了口氣,但還是沒有勇氣向蔣學仁和賈德正去坦白從前發生的一切。在整個佛耳峪,除了白玉佛,蔣學仁家的那場大火,賈德正家的雞狗慘案,就再沒有人知道是他所為了,這將永遠是個迷。
在佛耳峪,宋金垚兩口子最恨的人就是賈德正。可是現在宋金垚卻改變看法,他認為賈德正本質上仍是個好人。常言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幹啥吆喝啥。賈德正當村幹部,他就得管事,只不過是方法簡單、粗暴,而且摻雜了許多社會因素,但仍不失為一個好的共產黨員,比如說這次讓地的事,他家三口人的地份他全讓了。人能做到這份上就已經很了不起了。還有那天宋金垚第一天來白玉庵拜佛的時候,一出門正巧碰上賈德正。賈德正就親暱地主動地跟他說話:“三堆臭土幹啥去?”
“賈哥,我去拜拜白玉佛,恕恕罪。”宋金垚無比的真誠,從前沒有過的。
“你恕什麼罪?你小子歌唱得不是挺揚眉吐氣的嗎?佛耳山都讓你們整顛倒啦。”賈德正是帶著語外音說的。
“賈哥,折煞我了。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你說我咋就這麼糊塗?我錯了,我連夜就把那VCD機抱了回來,我恨不得把它砸了。”宋金垚誠惶誠恐。突然,宋金垚一下跪在了賈德正面前:“賈哥,想想從前,我真的對不起你,我不是人,下輩子我當牛做馬都報答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