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還是神容淡淡,眉目漠然,既無激動之意。也無明顯的殺志戰意,卻也同樣找不出什麼悲憤無奈感懷傷痛之色。
這麼一個看起來好象冰塊一般,無感無覺的人,卻也並不是只會逞勇鬥狠啊。居然還知道動之以情。真是有趣得很。
只可惜……你難道還不知道。小樓中人,一個個都是最冷漠無情的傢伙嗎?
方輕塵輕笑一聲,卻還是如了他的意,下了馬,大大方方迎上狄九。大大方方看似對狄九毫無防備地與他擦肩而過。一手掀開車簾。跳了進去。
小小的車廂裡,那人安靜地沉眠。
方輕塵低頭看著他,笑罵了一句:“都是你這個又懶又笨的傢伙!害我們費了多少心思。”
那人不答。眉斂目閉,神情沉靜。
方輕塵本來只打算隨便瞄一眼,就回頭跳下車,冷酷地再給狄九一個打擊。畢竟這傢伙的臭皮囊又有什麼好看地?以前每回模擬結束,回到小樓,不都看著那傢伙偷懶睡大覺,看了幾百年了,還看得不夠不成。
然而,他的眼神在傅漢卿身上一凝,到底沒能立刻移開了去。
他慢慢坐下,慢慢伸手,輕輕撫在傅漢卿的臉上。
指尖的觸感,清晰而明朗。極暖的體溫,極有活力和彈性的肌膚,彷彿在不肯放棄地一次次宣告,這是一個生命,一個鮮活的,完整的,不肯輕易逝去的生命。至少,有人寧可付出一切,也不肯叫他如此逝去。
方輕塵慢慢放下手,靜靜看著阿漢,梳得極整齊地發,乾淨而舒適整潔的衣服,即使在睡夢中也寧和平靜的容顏。wén…xīn⑧就連他都幾乎生出一種錯覺,這個懶鬼同學,和以前無數次一樣,只是在睡一場平常的覺。
他似乎也只睡了小半天地時間,整個身體都還帶著生命的活力,而也許就在下一個瞬間,他就會伸著懶腰,打著呵欠醒過來,眯著眼,還有點口齒不清地,對他迷迷糊糊地說:“早!”
沒有人能想象,這是一個在這個世界裡,暈迷了三年的人植物人。沒有骨瘦如柴,沒有生機枯萎,沒有面板乾澀,沒有肌肉退化,沒有發臭流膿的褥瘡,沒有那應該是永遠揮之不去的排洩臭氣,沒有那恍如死人般猙獰地形態。
這只是一個很平常地,正在睡覺地男子。
要守護這份平常,要保住這份平常,這其間要付出多少心,多少力,已不可計量,不忍深思。
車簾再次被掀開,狄九一躍入內,居然也就大大方方,坐在了方輕塵身邊。
方輕塵靜靜抬眸,極輕極快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的腰無論在何時,都挺得筆直,哪怕千瘡百孔的身體,早已不能承受一重重重負。
丈夫不肯受人憐,可是……
這個永遠不肯彎腰低頭,永遠用一雙幽極深極黑極銳極地眼眸冷看世事的人,卻分明比這個他所照料所保護的人,更象一個病人。
傅漢卿臉上健康的紅暈,生命的活力,越發襯出他臉色的蒼白慘淡,傅漢卿睡姿的寧和安穩,映得他一雙眼幽然如同鬼火。
傅漢卿的肌肉柔韌而富有彈性,而他……即使穿著寬大的灰衣,也已經很難掩飾身形的消瘦了。
只要照顧得當,傅漢卿還可以長長久久地活下去,成為別人永遠的負擔,而這個人,卻要死了……
生命的痕跡早就該在這個身體上終結,死亡的鐮刀一直壓在他的頭上,卻就是一直不肯揮下。這人如一段兩頭燃燒著的蠟燭,如此瘋狂而不顧一切地揮灑盡所有生命的潛力,然而,他就是不死。
那生命之火,飄搖微弱得幾乎不可尋覓,卻一直不滅不止不停不息。
數載時光輪轉,他守著,等著,苦苦撐著,阿漢一日不醒,他一日不肯死。然而,面對浩浩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