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
高明光一愣,旋即醒悟,這蘇州後生有些個親戚在臺灣墾荒,他說臺灣瘴氣重,流民要死一半,聽在蘇州後生耳裡,的確跟詛咒沒兩樣。
他尷尬一笑,正要道歉。蘇州後生卻冷笑道:“好叫二位得知,那臺灣島雖在南洋,但瘴癘之氣卻是不重,去那兒定居之人都過得快活得緊。俺那些親戚在臺灣住了一年,還沒聽過有哪個因瘴氣病死。而且東海的郎中們醫術高明,俺的表親有個鄰居,婆娘難產,眼看大的小的都要保不住,就是一個小郎中,拿了柄鉗子,把孩兒拖了出來,母子俱安。據說,還有把受了重傷,腸子都流出來的傷者救回來的故事。”
“不會罷!?腸子流出來的人都能救回來?”京城的瘦高漢子聽得目瞪口呆:“京中太醫局的幾個和安大夫也沒這能耐!——他們可都是慣常給官家、聖人診治的老太醫,真真的從六品,天下最高品的醫官!東海上的那些外道郎中,怎會比他們還強,能有這種手段?華佗、扁鵲也不過如此罷?!【注3】”
“小哥說的倒是真事!”那個老漢為蘇州後生證言:“小老兒去歲往台州探友,途徑海上,乘得正是東海趙家的客船。親眼看見一個扯帆船伕的肚皮上有一道一尺多長蜈蚣也似的疤痕。小老兒當時心中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傷才能結出這樣的傷疤?小老兒一問,方才知道,原來那船伕早前出了意外,受了傷,肚子被破了開。他是親眼看見自己的腸子流了出來,當時便嚇暈了。當他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個兒被牢牢綁在一張床上。幾個郎中穿著白布袍,用布罩著嘴,正拿著針線在他肚子比劃,一針一針縫那傷口!據他說,他當時不知被灌了什麼藥,並不怎麼痛。等他傷口被縫好,又在床上躺了近一個月,等膿流光,肉長好,拆了肚皮上的線,人又是活蹦亂跳了,他肚皮上那條蜈蚣的腳,正是針腳留下的傷疤。”
眾人一陣驚歎,蔡倬想起當年去衢山時所見,陳五那一身落在他人身上早該斃命的燒傷,也不由得信了八成。那老漢繼續道:“不僅如此。小老兒還聽船伕說,東海上人人種痘,把痘瘡都防了住!這兩年已經沒聽過哪家的孩兒死於痘瘡【注4】了!”
“竟有此事!?”蔡倬大驚跳起。宋代兒童夭折率極高,就算貴為天子,生出兒女中能有一半成年就已是老天照拂了。比如神宗,十四個兒子,就只有六人成年。而仁宗的兒子更是全數夭折,最後不得不從濮王那裡過繼了一子,即為英宗。這並不是宮廷內部的黑手作祟,而是幼兒死亡率確有這麼高。就如普通的宗室,其子女能活到十五歲,得到授官賜封的也不到四成。
這麼高的夭折率,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各種傳染病,尤其以痘瘡為甚。現在竟然有人說,東海治下已經沒有死於痘瘡的孩兒,蔡倬哪能不驚?不僅是蔡倬,其他食客也驚得瞪眼張嘴,他們各自都有死於痘瘡的血親,就算沒有,也得日後自己的孩兒著想。於是酒店中,一連串的詢問聲暴起,都想問個分明。
老漢攤手道:“小老兒也只是聽說,不知真假。不過,想來那船伕也沒必要說謊,他又不是郎中,小老兒也不是病患,誆騙於俺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多半為真!”
經此一番言語,眾人議論的焦點便集中在東海郎中的醫術上,而對於趙家的軍力倒沒人在意了,就連蔡倬也不例外,高明光暫時放下心來。酒足飯飽,眾人各自回船,而關於東海神奇醫術的傳說也從這一夜起在京畿逐漸流傳開去。
四日後,高明光一行,終於來到了大宋的心臟——東京開封。
注1:即淳化元寶。據傳,是我國最早的金幣之一。
注2:高滔滔。英宗之妻,神宗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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