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朔出了宮門,不敢停步,徑直奔往教坊司。
是夜月圓,他潛身入林風晚的房屋時,心仍有餘悸,屋內各處整潔如常,林風晚依舊不在。
若是換作平素,他定要去敲開別人的房門問一翻,此刻卻也誰都不敢驚動,呆呆地坐了一夜,想了一夜,思了一夜。
他將前後事細細想了一遍,至於其中蹊蹺終究不得明瞭,於是將絹帛包裹藏好在床下之後,待天亮雞鳴時自離去了。
及次日,宮中各處卻鮮有人關心走水之事,卻是四下裡傳來另外一個訊息,便是廬陵王入京了。
廬陵王入京,本該是一件喜事,神都上下除卻李唐舊人幾乎毫無喜色。廬陵王被廢之後遷於均州、房州等地,受內衛日夜監察,此番復還神都,眾人猜測武皇有意便是要傳大位於他,武氏一脈好如熱鍋上的螞蟻,三番四次在武皇駕前曉陳利害,當下李唐舊人與武皇寵臣爭的水火不相容。
獨孤朔聽聞別人所言,嘴中又默默唸了兩遍。
只因胡衙內的一句話,廬陵王入京,便引的內衛眾人誠惶誠恐。內衛左司發了密函,秘密調各處內衛星夜入了神都。
當下關月先和武庚紀兩人急急去見了晏清芳。
但見房門緊閉,周遭十步之內並無人跡。獨孤朔偷偷看了兩眼,他自知以這三人之武功,十步之內若有人聲,以著此番事態,定是必死無疑,遂不敢近前,只等三人話畢。
關武兩人面色慘憂,神態沉凝,緩步往去,獨孤朔並一眾內衛跟在身後,不敢有半句問詢,只待兩人回屋坐定,眾人立身站好,便聽關月先說道:“近來朝中之事諸位不可多言,各位副統領並掌使、掌班,要嚴加管教各處內衛,不可生事惹禍,不可妄議朝政,只管做好分內之事便吧。”
關月先說罷,看了眾人一眼,又轉頭看向武庚紀,武庚紀笑道:“諸位自當勉勵,我等為皇帝辦差,為朝廷辦差,功在社稷,無須自譴,眼下春秋之時,多事之秋,昨夜皇城內庭又走了水,禁軍副統領郎將葉真被殺,陛下震怒,令內衛並大理寺限期破案,勢必要揪出兇犯,還真相於天下!此事系發內庭,便由右司裴策副統領主辦,各處通力協辦,眾人各自領命去吧!”
眾人齊叫一聲“偌”,便散去了,徐胃僂身揖手,斜抬頭匪夷所思般看著獨孤朔,獨孤朔本就心中驚恐一身冷汗,但見徐胃看向自己,遂正一正衣冠,急背身同裴策一同去了。
另一邊,職方員外郎徐彥伯受武皇囑託,秘密召廬陵王李顯及家人復還神都,一輛馬車,四五個護衛,錦衣夜行,至天明時便在宮門口等候。
不多時上陽宮內傳喚,廬陵王李顯孤身入見。
至亥時才歸,邵王見了一把扶住,但覺其周身纏慄不止,遂急問道:“父親,陛下召見可說了什麼,如何這樣害怕!”李顯只搖搖手,不言語,便央著往馬車上去了。
邵王看了,惡狠狠地朝皇宮看了一眼,拂袖而去。
這一切被內衛看在眼裡,記在冊頁,星夜呈送駕前。
廬陵王復還神都,李唐舊人欣喜若狂,往來門庭拜謁,廬陵王均不見。
邵王與其妹永泰公主極為不解。但聽李重潤氣洶洶地問道:“父親已然還京,何故不見李唐舊臣,早作謀劃,陛下年事已高,召您復還神都便是有意要傳大位與您,我見武家一門虎視眈眈,其狼子野心不可小覷,若您一直拒舊人於門外,不怕他們心寒,轉投了魏王梁王嗎?”
廬陵王聽罷,轉目盯著李重潤道:“舊時歷歷在目,章懷太子前車之鑑,吾兒何不以自醒,想吾等被困揚州之時,雖有內衛監察,卻也暗合徐敬業、李衝等人,以春秋道為應,周密佈置多番舉事,但皆被覆滅,以至時夜不能寐,整日憂心,當下復還神都,絕不能掉以輕心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