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教室窗戶外面能把肺裡的毛細血管凍裂的寒風呼嘯著肆虐時,即便二少慳吝的只讓每人喝一口,可那火流一般衝下胃裡的液體幾下呼吸間就能讓人渾身充滿了飄飄然暖洋洋的舒服感覺實在是讓人無法忘記。
伴著這種感覺的,永遠都是那個雖然不是一開始就住在拉普蘭,可和自己有著從一年級下學期轉學過來到十二年級畢業為止,都抽籤分到同一張桌子這種原力也無法解釋的奇妙孽緣的黑髮女孩的喋喋不休。
整整十一年啊……即便後來自己光明正大的拿著雜貨鋪老闆給的打工報酬,從已經沒有力氣再把凍土豆捏成爛泥的鎮長手裡換來比二少當年弄到的強得多的陳酒時,只要被她看到、聞到甚至聽說,那說教就從來沒有中斷過。
“別……”
衰弱的精神力量再也無法阻止本應死死封在意識深處的記憶。就像即便隔著要塞厚重的磚牆仍然能聽的一清二楚的那條河流一樣兇猛,即便徒勞的緊緊閉上眼睛,記憶中一個個畫面仍然掠過了他的眼前。最終,定格在一雙有著細細彎彎的煙青色眉毛下,如同拉普蘭冬天的夜空一樣明淨的黑色眼睛上。
西斯武士驚奇的發現,即便是經過了這麼多年,可自己卻仍然記得一切細節,包括女孩左邊的眉毛比右邊稍稍長出一點點的事實——這個事實在超過十年的時間裡從來都沒有改變過!而那聲音,那隨著歲月的流失,剛開始時略顯尖利,後來變得沙啞,再後來充滿了柔美的魅力的聲音,每一個音節中都充滿了從未發生改變的堅定,反反覆覆的在他耳邊清晰的迴盪著。
清晰的就像是她再一次親眼看到此時自己握著酒杯,衝過來在自己耳邊生氣的大聲說著那句話一樣。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sizalkol……olmamal?d?r。”【注】
音量只到耳語的程度的卡尼迪語,無論是在爐子前忙活的菲莉西亞還是正排成一隊伸出盤子承接自己那一份的女孩們都沒聽到。只有聽力讓所有人都感到驚奇的空深彼方疑惑的轉頭看了看吐出無法聽懂音節的西斯武士。
克勞斯輕輕晃動酒杯的動作停下了,停在那裡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輕輕啜了一口如寶石般漂亮的酒液。含著酒液品味了差不多整整一分鐘才長長的撥出一口長長的香味和酒氣。當雙馬尾的少女帶著瞎子都看得出來的討好態度將盛著煎蛋、燻豬肉片和餡餅的大盤子放在少校面前時,彷彿在瀰漫的食物的香氣下的克勞斯等不及似用指頭敲擊著桌面催促著還在慢慢騰騰解圍裙的菲莉西亞。一串雖明顯透出生澀,卻大體不差的嗒嗒聲節奏分明的響起。
那是新伊甸的通用訊號。
稍稍低下頭掩飾從瞳孔中洩漏出的些微紅光,長短不一的敲擊聲透過異株湖中央匯流排第五插槽的通訊晶片的工作,化作一個個塔什蒙貢字母從阿斯拜恩視野中開啟的狹長視窗裡飛速掠過。
“很多的事情,發生了。”
“呵……也只有這裡才能享受到這種享受了呢。”
酒足飯飽,杯盤狼藉。空了的玻璃瓶在桌子上滾動,報時要塞的成員和佐天的酒量顯示了出來:有著報時要塞no1身材的軍士長和已經累的快斷氣的白髮下士還沒等甜品上桌就把頭錘在了桌子上發出巨大的響聲;菲莉西亞隊長臉上升起迷人的淡淡紅暈,在暮羽端上來的甜品剛進到嘴裡的時候就失去了意識;彼方和佐天都臉色通紅,但意識看來還清醒,正在幫著一點醉意都沒有的暮羽清理桌子和餐具。
“要嗎?”走廊的巨大窗戶擺著鏤著花紋的鐵質桌椅,報時要塞內唯二的兩個男人相對而坐。一口將暮羽精心煮的咖啡喝乾,隨後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香菸,克勞斯將煙盒伸向阿斯拜恩。用手指在白色的紙盒底部一敲,一根香菸就被震出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