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檀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垂著頭:“學醫,本科五年,碩士四年,比其他專業活生生要多出兩年時間,而且畢業之後還要規培,要流轉科室,說不定以後還要讀博繼續深造。家裡人其實都不是太支援,尤其我媽,她覺得女孩子應該學一個會計啊師範啊之類的專業,以後當白領或者當老師,工作穩定就行了。只有我爸,他是家裡唯一一個支援我學醫的。他說,多兩年就多兩年,學費他出,讓我安心學。”
說到這裡的時候,安檀的神色有些黯然。
容宴西看到她難過,想說些什麼安慰她。
可是生死大事,安慰根本沒什麼用。
安檀是個聰明人,尋常安慰對她來說相當於廢話,該想通的道理她自己早就想通了,根本用不上其他人多說。
“……其實我離開之前,除了跟林喬告別外,還去見了爸爸的主治醫生一面,他告訴我爸爸的病惡化程序很快,但在癌症晚期的病人中已經算幸運,至少不必經歷化療的痛苦,算是解脫了。”
容宴西心裡一沉:“那你……”
“我在中心醫院工作那麼久,見過的重病病人數不勝數,有人到了最後幾乎是在求死,我不敢想象爸爸經歷那種痛苦的模樣,所以這應該已經是上天給做的最好的安排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自己已經沒有痊癒的可能,卻還要在痛苦中等死。
安檀將這些話在心底藏了太久,總算是說出來了。
“……爸爸的主治醫生看在我們是同行的份上,已經把話說得很委婉,但他有一點說得非常對,有時候癌症患者的突然離開不僅對病人來說是解脫,對家人來說也一樣,這種事不可能瞞得住,時間長了家人總會知道的,到時候對於我媽和安馨來說,其實都是漫長的折磨,但最後的結果也還是一樣,無法避免。”
容宴西靜靜的聽著她繼續說。
“與其全家人一起擔驚受怕,受盡折磨,倒不如就這樣乾脆利落,在完成爸爸的心願後告別,活著的人生活終歸要繼續下去。”
這一次,伴隨著她低下去的話音落下的不再是淚水,而是一聲近乎釋然的嘆息。
容宴西望著安檀在陽光下變得格外沉靜的面容,溫柔至極的輕聲問她:“你幾乎考慮到了身邊每一個人的感受,但卻唯獨沒有提起自己的心情,安檀,你有沒有想過,要替自己多考慮下?”
安檀不知是隻聽懂了字面意思,還是不願往深處想,她不以為然的說:“我現在過得很好,已經沒什麼好考慮的了,既不用為了報安家的恩勉強自己去管理公司,還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待在這裡就是你想做的事麼?”容宴西認真等待著她的答覆。
安檀毫不猶豫的點頭:“在這裡,我可以很真切的看到每一個痊癒的患者開心的笑容,看到他們遠離病痛後重新迴歸自己的生活。這裡的生活很簡單,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誰見了面都會跟我打一聲招呼,叫一聲安大夫,這樣的日子讓我覺得簡單又美好,其實我很早就想來了,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時隔多年,這個夢想以另一種形式被她實現了。
容宴西輕而誠懇的點了頭,目光深邃的望著安檀說:“只要你覺得開心,無論你想去哪裡,想做什麼,我都會陪你一起的。”
安檀並沒有這個意思,怔了一下婉拒道:“我不需要你陪。”
容宴西主意不改:“那我也來支援。”
“你來支援什麼?”安檀指了指他頭頂上的吊瓶:“賠了夫人又折兵。”
容宴西微微笑開:“可不是賠了夫人麼,還折了自己。”
“專業不對口,你就應該在摩天大樓裡運籌帷幄,而我更適合這樣普通的生活。”
“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