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
梵準準沉默。
走麼?
後李子巷是故鄉,他還俗之後其實住在哪裡並無差別,但他還是回來了,本來也不打算走了,人對故土的依戀會隨著時間推移而不知不覺地加深,可也許,老天爺並不認為他適合這裡。
終於不再只是空言,而要真的上路遠行。
不過,有圖堯在身邊,千里萬里也都無所謂了。
梵準準點點頭,“那我們今天收拾東西,明天就走,你有想過去哪麼?”
圖堯笑了笑,撥出的熱氣吹拂在他耳畔,有些癢,“就去你住過的那個佛寺怎麼樣?離開幾個月了,你不想回去看看?”
梵準準想了片刻,“也行。”
世事總不盡如人意。
七月初,鳳陽郡發大水,沽州城受災,後李子巷時隔十年,同樣沒逃過這命中註定一般的劫難。
城中的糧價一日三漲,大批的難民攜家帶口離開沽州,四散逃離。
七月初六,整個沽州城被淹沒。
七月十一,鳳陽郡三分之二都泡在了水裡。
七月十六,郡府開倉放糧,遏制全郡境內鬨抬糧價。
此時梵準準和圖堯已經趕著馬車來到邱陰城,這裡是鳳陽郡最靠西北的地方,往西八十里過了鄰郡一座小城就是六雲關,關外直通邊塞,而北上二百多里就是京畿。
邱陰城沒有大江大河,連日來的暴雨到了這裡彷彿只剩了杯水,老天爺用來澆了澆花,意思了一下,此城背靠邱涼山,山上正是梵準準當了十年記名弟子的佛寺,禪衡寺。
山路崎嶇,馬車不能走,兩個人暫時先在客棧裡歇腳,明日去過寺裡,回來再做打算。
圖堯換好從家裡帶來的被單和枕頭,轉眼找了找,梵準準正倚在視窗發呆。
他自從上路以來越發魂不守舍了。
圖堯無奈,把人拉過來脫下衣服塞進鋪好的被窩裡去,“晚上想吃什麼?我叫他們去做。”
天空陰沉沉的,醞釀著風雨。
梵準準懨懨的提不起精神,窩進圖堯懷裡,“不想吃。”
圖堯摸摸他腦袋上變長了些的頭髮,不容拒絕道:“晚上吃香菇雞蛋麵,我給你做,必須吃。”
梵準準支起身子看他,圖堯神色絲毫不動搖。
半晌,少年放棄了,重新窩進他懷裡,“聽你的。”
男人喜滋滋地捏捏他耳朵。
傍晚,圖堯去做面,梵準準待在屋子裡,忽然想拿本書抄抄,可是沒有筆墨,於是下樓去跟店家借用。
大堂裡有三五桌客人喝酒聊天。
梵準準凝神聽了聽,他們在說鳳陽郡的澇災。
“這次不僅鳳陽受災,聽說已經淹到蒙州郡了,老百姓全都往南邊跑。”
“為什麼往南邊?”
“哎你不知道麼,北邊不太平啊……”
“十年前就天災人禍的,要我說啊,這次也懸嘍!”
“唉,誰也不好過,真要打起來,咱們可千萬跑遠點……”
掌櫃的拿了筆墨和一沓紙遞給走神的少年,“客官,你要的東西。”
梵準準接了,忍不住問,“掌櫃的問你個事兒,這北邊不太平麼?”
掌櫃的壓低聲音,“噓,這話可不能亂說,客官不是本地人不好議論這個,我只能跟你撂個準話,既然十年前沒打到鳳陽郡,今年就是發再大的水,也不會打到鳳陽郡。”
梵準準更加一頭霧水,“為什麼?”
掌櫃的卻擺擺手不再多說。
梵準準滿肚子疑問地回房,圖堯正坐在桌邊吃麵,見他進來就把另外一個碗上倒扣的盤子拿開,麵條熱氣騰騰的,令人食指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