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一隊離開了邊關的冬泊士兵,站在城牆上的寧海棠沉默了一會兒,抬起手在胸前輕輕拍了拍。
這些冬泊邊軍,值得她的尊敬。
林葉也站在城牆上,目送這數千名邊軍離開。
他們將去往一個他們嚮往的地方,那座他們守護了多年卻從未見過的都城。
“問你個問題。”
寧海棠看向林葉:“你下令把婁樊的親王拓木參送往歌陵,還一路羞辱,為什麼不把耶律令也送去歌陵?”
林葉沒回答。
寧海棠道:“拓木參雖然是個親王,但要說影響,把耶律令送回歌陵的影響,要遠大於送回去一個拓木參。”
林葉還是沒有回答。
寧海棠繼續說道:“這些日子以來,我始終覺得你在戰場上冷靜無情,從不做錯事,也不會因為正確的事很殘忍殘酷你就不去做。”
說到這,她看向林葉:“難道,你真的僅僅是因為,耶律令是一個真正的軍人,就不願意把他送回去受辱?”
林葉亦然沒有回答。
但寧海棠說的對。
不管耶律令是不是敵人,他都是一個優秀的軍人,也不管耶律明鏡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對手,他也是一個優秀的軍人。
他們只是輸給了林葉,而不是配不上軍人的稱號。
林葉當然很清楚,生擒耶律令父子,還生擒了一位親王,送回歌陵會帶來多大的影響,會鼓舞多大計程車氣。
也會給整個大玉朝廷,甚至整個大玉的百姓,都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
雖然說陣斬也一樣是收穫,是巨大的收穫,可比不得生擒且送回歌陵帶來的影響大。
寧海棠見林葉不說話,她也不再說話,因為她知道自己猜中了。
良久之後,寧海棠緩緩吐出一口氣。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真的不是一個難看懂的人,再到來風口見你領兵,我知道自己之前錯了,你真的是一個難看懂的人”
寧海棠手扶著城牆,看著遠處,可眼睛裡的縹緲的,什麼都沒有。
心裡有。
“你的憐憫之心,總是在別人預料不到的地方出現。”
她抬起手指了指遠去的那支冬泊邊軍:“你的狠厲之心,也總是在別人預料不到的地方出現。”
林葉依然沒有說話。
因為寧海棠,又猜中了。
“你讓金武回去做禁軍大將軍,這固然是為了那數千邊軍,也是為了玉羽成匆,但歸根結底,是為了將來有個理由。”
寧海棠看著遠方說道:“金武是有汙點的人,還是擦不掉的汙點,永遠也擦不掉。”
“你用這樣的人回去做禁軍大將軍,如果將來有一天,你覺得這個人影響大局,這個汙點,就是你隨隨便便把他換掉的理由。”
她側頭看向林葉:“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那麼善良又那麼狠毒?”
林葉這次回答了。
他也看向寧海棠:“答案你不是已經說了嗎。”
為什麼又善良又狠毒,本身就是答案,善良與狠毒這兩個格外排斥不容的詞,在林葉身上卻始終並存。
“你”
寧海棠有一句話到了嘴邊,卻被她嚥了回去,因為這句話他覺得自己不該說,這會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一下子變得曖昧起來。
她不喜歡這樣,也不習慣這樣,也許將來會因為喜歡而習慣,也許會因為習慣而喜歡。
但不是現在,不是眼前。她幾乎脫口而出的那句話是你這樣的人,是不是很累?你辛苦嗎?
她咽回去的話,自己聽到了,所以她這樣的女人,竟然在這個時候,不得不靠扭頭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