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姑娘舊時的住處?”紫鵑首先打破了沉默。四顧間發現這個院落和白天見到的林府其他之處格局大有不同,似乎開闊了許多。
“才不是呢,這是夫人在世時住的地方,”雪雁含笑介面:“姑娘的院落小了許多,但也雅緻許多,夫人這兒是特意仿著京城的特色所建,她似乎不太喜歡江南過於柔媚的風格。”
雪雁解釋的很是地道,黛玉心內卻泛起點點漣漪:是啊,自己身為林府唯一的女兒,倒從來沒有在這些細節上費過心思,只以為理所應當就是這樣,並未想過母親為何會排斥江南風景。倒不若旁人站在事外看得清楚。
心中隱約覺得奇怪,當下還是將話題引開:“我住的院子在這個後面兒,要踏上西面的遊廊順著往前走才能到,大約要比這裡小上一半兒呢。”
說著說著就到了月亮門兒前,黛玉收話提著裙裾小心的踏上石階,就要往西邊兒的遊廊上拐。卻在此時——
“姑娘回來了?讓我好等!”深夜中一下子出來一個人影兒,倒把三人嚇了一大跳,黛玉先反應過來:“是你?鄒姨娘?”
西廊的廊柱下端立著一個深玄色衣衫的中年女子,相貌秀美,年齡和柳姨娘差不多,比雲氏略要大上幾歲。
“那些沒有人心的也不告訴我一聲,姑娘定在心中怪我失了分寸吧?”鄒姨娘邊說邊向黛玉輕輕欠了欠身。
“聽柳姨娘和雲姨姨娘說過;鄒姨娘你身體欠安,卻不知為何在這樣冷的夜裡獨個兒站在這裡?”黛玉含笑還禮,略含些詫異的看著眼前婦人。
“哦,那是前一段兒的事兒了,如今已經大好了。”鄒姨娘的面容正好直衝著一盞紅色紗燈,那燈光因風的吹拂不時變幻,讓她的臉時明時暗:“不過是別人怕我出事兒,硬要將我留在房內不讓出來罷了。”
“但不管怎樣我也得見姑娘一面兒,說話也隔了六、七年了,我都快忘了姑娘長什麼樣兒了。”鄒氏仔細盯著黛玉的臉瞧:“那時姑娘老來我房中逗弄琅兒,不知還有這個印象沒有?他閉眼的時候姑娘還哭暈過去了呢。”
聽到鄒氏提到幼弟去世時的情形,黛玉忽覺心內一酸:記憶中那年應是林家黴運橫行的開端,一打春弟弟就死於一場意外,還沒從悲痛中緩解過來母親忽又染了重症,那時幾乎請遍了各地的名醫,可依舊是回春無術,母親終於在深秋時分嗯下了最後一口氣。
兩樁至悲之事只間隔幾個月,當時父親活像呆傻了一般,以至於連日常官務都處理不下來。倒是有喪子之痛的鄒姨娘卻在要緊時侯挺了過來,府內裡裡外外,包括母親的葬禮都是她一手打理。
往事如煙,切骨的疼痛不覺在黛玉骨子間瀰漫——,血脈深情,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消逝,於是黛玉動情回道:“怎麼會忘?不只是我,林家的人都不會忘。”
“那就好,”聞言鄒氏忽然笑了:“這我就放心了。”
黛玉聽她話語中隱約透出些奇怪,便低聲道:“姨娘又想起他了?”
“那是我十月懷胎孕育的骨肉,我雖然沒有資格做他的娘(為妾的悲哀啊),但母子天性卻是如何也隔斷不了的。”鄒姨娘說到此處面色明顯一黯,頓了一頓又接著道:“也不知姑娘在榮府過得好不好?縱有書信來也輪不到我看一眼,心內委實擔心的緊。”
“勞姨娘掛念著,在那裡處處都好。”黛玉心中有些難受:應該是不錯的吧,從沒有人敢當面兒怎麼著自己。
“那就好……”鄒氏又笑:“其時我這次來除了看姑娘外就是想向姑娘打聽一個人,這些年我怪想她的。”
“是哪個?”黛玉也笑,接著又皺起眉頭:“剛才難道沒有故人去瞧姨娘?”
黛玉覺得奇怪,莫非白老媳婦和何媽沒有見到她?不然鄒姨娘什麼事不能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