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麗娘不肯再說話了。
淨室中,花襲人慢慢吞吞地從浴桶中起身出來,抹乾淨自己,一件一件慢慢地穿上了乾淨衣服,而後有些吃力地將浴桶傾倒,看著廢水從低窪處淌出去,而後才深吸一口氣,拖著木桶出了自己的房間。
她放在枕頭下小匣子中的大大小小共一百兩銀票一張都不曾少。
花襲人吃力地抱著木桶,到了井臺邊,將木桶重重地一放,揚起笑臉,對韓麗娘道:“麗娘,娘她人呢?”
韓麗娘也溫柔地笑著向廚房努努嘴,道:“娘去做飯了。說要犒勞你送哥哥辛苦,要燒點兒好的呢。”她衝花襲人眨了一下眼,問道:“那花妹妹,你送哥哥覺得辛苦嗎?”
花襲人笑容燦爛,搖搖頭,露出一口白牙,一邊開始從水井中搖水出來,一邊道:“從家裡到縣城,這路我可是時常走的,怎麼能辛苦?娘她就是不放心清元哥頭一次出那麼遠的門,讓自己忙起來不總想著呢!”
她將清水打上來,倒進浴桶中,拿了踮起腳刷著桶壁,促狹地笑道:“只怕啊,娘很快就要真忙了呢!不說我在村口被孟大娘堵著問了幾句,就是杜老闆他也說,縣城有好幾戶大戶人家,都對清元哥有意呢!只怕等清元哥回來,就有很多人提著禮物來探視娘了!”
韓麗娘眼神微動,並不問是哪幾戶人家,更不想就花襲人和她哥哥之間的關係打趣什麼——韓母有意讓韓清元娶她的意思,因著花襲人才滿十二歲還小,尚沒有同她說過呢。
韓麗娘停下手中活計,神色恍惚地問道:“花妹妹,你說哥哥這次能不能考的中舉人?聽說中舉人特別難,比考秀才要難百倍千倍的。”
“是這樣。”花襲人手腳麻利,很快就將浴桶裡裡外外都刷乾淨,歪倒放在臺階上對著陽光控水晾曬,認真地道:“我聽縣裡的學正也是這麼說的。他說,一年年的,一百個趕考的秀才都中不了一個呢!中了舉可就能做官了,哪有那麼好考的?沒見十里八鄉秀才有好些個,但中舉的卻沒聽說有幾個麼?尤其是像清元哥那麼年輕頭一回上場的,其實都是去漲見識去了呢。”
韓麗娘“哦”了一聲,很有些失望。
聽娘說,她爹是三十歲上才中秀才,而後一直是怎麼考,一次次將不多的家底都花光了,直到最後死在外面的時候,也都沒能中舉……
娘說,哥哥讀書的天分其實很一般的,當年童子試也都考了兩三次,雖然有那時候家中窮他不能安心讀書的緣故,但娘也預備著哥哥至少也要二十歲上才能中秀才的……
只是一個秀才,什麼時候才能光耀門楣。
花襲人看了韓麗娘一眼,笑著安慰她道:“麗娘,你別擔心娘接受不了……娘心中有數呢!”(求推薦票!)
010 鮮花交易
韓母心中的確是有數的。
韓清元又不是那種驚採絕豔的天才,幼年的時候又因為家貧耽誤了好幾年的時間,就是如今能有條件靜下來心思讀書了,但蒲城縣不過是個小地方,讀書的條件能好到哪裡去?沒個好老師指導只靠自己苦讀的,得走多少彎路?
所以,韓母心中清楚的很,韓清元若能在三十歲上能中舉,已經是十分不錯,燒了高香了。
她有自知之明。
兒子中了秀才,韓家雖然地位會提升一些,但也極為有限。家中沒個莊稼把式,或有其他收入的,該窮還是會窮。倒也不是不能給韓清元娶回一位富家女……但不說那嬌養著長大的小娘子能否適應這鄉下苦日子不說,讀書費錢一個月至少是幾兩銀子的開銷,全往岳家要的話,好意思麼?且岳家又能支援他幾年?日子久了,會不會以恩自居,瞧不起韓家人?
那樣的日子,家裡也不安生。
不如就花襲人。